我吼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
“你毁了我的花！毁了我的院子！逼我念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我饿得快死了你知道吗？！我捡块石头换口饭吃，差点被人打死！你救了我？你救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站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下贱？！骂我不知好歹？！你的救赎就是让我生不如死吗？！”
吼声在狭窄污秽的臭水沟里回荡，震得旁边的废弃魔器嗡嗡作响。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破风箱。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污泥，滚烫地往下淌。
楼厌被我吼得愣住了。他大概从没想过，我这个在他眼里如同蝼蚁、只配接受他“恩赐”的人，敢这样对他嘶吼。他脸上的冰冷和愤怒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愕然。似乎无法理解，他的“好意”为何会换来如此激烈的反抗和“污蔑”。
“你…”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甚至有一丝受伤？仿佛一个满心奉献却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信徒。
“滚！”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污泥里，“楼厌！你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的救赎，我受不起！我宁愿饿死！宁愿被他们打死！也再不要看到你这张脸！滚啊——！”
最后一个“滚”字，带着泣血的哭腔，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瘫软在污水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虚脱而剧烈颤抖，只剩下无声的流泪和粗重的喘息。
楼厌僵在原地。玄色衣袍在污浊的空气里静止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困惑，受伤，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大概想不明白，他明明“及时”救了我，明明是在“点醒”我，为什么我会如此“不知感恩”，如此“执迷不悟”。
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极其失望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冰冷的刀子。然后，他身形一晃，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污浊的臭水沟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地上那块在污水里闪着微弱光芒的火魔晶。还有三个昏迷不醒的烂泥。
我趴在冰冷的污泥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愤怒的余烬还在胸腔里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虚脱后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楼厌最后那个眼神，像烙印一样烫在我脑子里。
他没有反驳。他只是失望。
好像错的真的是我。是我辜负了他的“好意”，是我“不识好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想活着啊！
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冰冷的污水带走身上最后一点热气，冻得我牙齿开始打颤。我才挣扎着，一点点撑起身体。每动一下，背上被踩过的地方就传来钻心的疼。我咬着牙，爬到那块火魔晶旁边，用冻僵的手指把它从污水里捞出来，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晶体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触感。
这是我的。是我用命换来的希望。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绕过地上那三个不知死活的烂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臭水沟。每一步都踩在泥泞里，也踩在自己破碎的尊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