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在 6:17
手机震动的触感钻进掌心时,我正盯着天花板上那道裂缝数纹路。第三十七道细痕拐向墙角的瞬间,记忆突然抽痛——去年冬天林晚摔门而出的夜里,客厅落地窗炸开的纹路也是这样,细密如冰裂,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永远焊在心上的疤。
我抬手按亮手机,屏幕跳出6:17的数字。闹钟还没响,但我闭着眼都能数到它响起的瞬间:6:19,分秒不差。铃声会是《Yesterday Once More》,林晚从前总把手机贴在我耳边,说这旋律像把记忆倒回来重放,那时我总笑着刮她的鼻尖,说她是文艺病晚期没救了。
可现在我笑不出来。
指尖划过手机边缘,金属壳的凉意渗进皮肤,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第一天困在这个早晨。也不是第一百天。床头柜第三格的柠檬香薰还在冒淡白的烟,标签朝外翻着,是林晚最后一次来这里时摆的位置,这几百个早晨里,我试过把它藏进衣柜,试过倒空香薰液,可第二天醒来,它总会原样出现在那里,连香气浓度都分毫不差——像被按下了永远无法解除的复制键。
我坐起身,脚刚碰到木地板就打了个寒颤。冰凉的触感里,昨天(或者说上一个“今天”)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地铁站的安检口前,我死死攥着她的衣角,膝盖砸在冰冷的瓷砖上,把写了七天的情书往她包里塞。纸页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林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她没接情书,甚至没低头看那叠纸。那双从前总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像覆了层霜,扫过我时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陈默,你别这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们早就结束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微信的提示音。我眼睁睁看着她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按了两下,然后我的手机弹出一条系统通知:“林晚已将你删除好友。”
天旋地转就是这种感觉吧。眼前的人流突然模糊,安检机的滴滴声、地铁进站的播报声都变成了遥远的嗡鸣,我想抓住她的手腕,却只碰到一片虚空。再睁眼时,我又躺回了这张床上,天花板的裂缝还在眼前,手机显示6:17。
我试过反抗。
有次我在6:18就砸了闹钟,金属外壳摔在地上时溅起的火星,我现在都记得清楚。可那天傍晚,我在公司茶水间碰到她,她递过来一杯热咖啡,说“陈默,你今天没迟到,值得奖励”——我以为那是转机,结果睡前刷微信,对话框突然变成了“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还有次我什么都没做。没给她发消息,没去她公司楼下蹲守,甚至刻意绕开了我们以前常去的便利店。可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她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写着“有东西要还你”。我通过申请的瞬间,对话框弹出一句“抱歉,加错了”,紧接着,又是熟悉的删除通知。
次数多了,我开始记日志。黑色的笔记本藏在书桌最下层,封面上“循环日志·第113次”的字迹已经被反复描摹得发深。翻开第一页,是我最初的慌乱:“第1次:她删我,因为我跟踪她去咖啡馆,看见她和男同事聊天。”再往后翻,记录越来越短,也越来越绝望:“第5次:发合照被删”“第12次:说‘我爱你’被删”“第89次:只在公司楼下路过,被删”“第112次:梦见她删我,醒来说了句‘别删我’,被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