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偷偷捡废品攒下的。又从一个隐藏的铁盒里拿出几张更旧的纸币。
数了又数，刚好二百三。
我把钱仔细收好。然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边角磨损的旧笔记本，借着光，用最短促的文字记录：
「4月10日，碎馒头。高考报名费拒交。自筹。」
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这样的短句。
日期，事件，关键词。
这是一份冰冷的账本，记录着这个家对我所有的亏欠。
时刻提醒着我，这个家对我早已没了恩情。
合上本子，我眼神冰冷。快了，就快到头了。
（二）
时间滑向五月，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不仅是天气，更是高考前的氛围。
而我家的低气压，更多来源于父母对何小宝成绩的忧虑。
周五晚上，饭桌上的话题又一次围绕何小宝展开。
「老师说了，小宝最近数学有进步，就是英语还拖后腿。」
张兰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愁眉苦脸，「得找个好点的家教冲刺一下，我看的那位一小时就得三百呢！」
何国强扒拉着饭，眉头拧成疙瘩。
「钱呢？哪来的钱？」
两人的目光，像约好了似的，又一次滑到我身上。
「薇薇，」 何国强放下筷子，语气是一种故作温和的算计，「你成绩不是还行吗？给你弟补补课，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头也没抬：「高三最后阶段，我自己时间不够用。」
「嘿！让你给你弟补课是看得起你！」张兰立刻尖声道，「怎么？翅膀硬了？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不！
「就是，姐，」何小宝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帮腔，「你帮我补课，下次我妈骂你，我帮你求情。」
我冷笑一下，没接话。
这种空头支票，他开了无数次。
周六下午，我要去学校参加最后一次重点班答疑。出门前，张兰叫住我。
「哎，你等等。」 她上下打量我，「穿校服去？」
「不然呢？」我问。
「你这校服都旧了，颜色也发白，让老师同学看了，还以为我们家多困难呢。」
她撇撇嘴，忽然转身进房，拿出一个袋子，扔给我，「喏，你小姨前年给你买的那条裙子，还没穿过，换上吧。」
那是一条略显过时、材质粗糙的裙子，标签早没了，估计是打折处理的货色。
张兰把衣服递给我，好像什么天大的赏赐，施舍般地提出了要求。
「别忘了早点回来，给你弟上课！你弟弟好了，对你才是最有用的，他才是你未来最大的帮衬！」
帮衬？
我心里冷笑，但没说什么，接过来回屋换了。
傍晚答疑结束，班主任李老师特意叫住我：「何薇，等等。」
「老师，有事？」
李老师看着我身上的裙子，眼神有点复杂：「何薇，下周三最后一次家长会，非常重要，关乎志愿填报和最后冲刺的心理调节，务必让你父母来一个。
我垂下眼睫。
「老师，他们可能没空……」
「没空？」李老师有些疑惑地抬高了声音。
「何薇，你可是我们班冲击清北的苗子，学校领导都可能要来跟你家长谈谈！这是多大的荣誉？你父母怎么会没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