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上戴着一枚银圈戒指,戒指内侧刻着“1975.6.18”。
我爸的生日。
【第9章 舷梯尽头】
船停了,浪花却更急,一下一下拍在水泥桩上,像催促。
老徐把保温箱递到我面前,箱盖缝隙里冒出白雾,冷得我眼眶发酸。
我伸手去抓,被他侧身让过。
“想要?上船谈。”
舷梯只剩最后两节,铁板上结着薄冰。
我踏上第一阶,脚踝钻心地疼;第二阶,膝盖发软。
老徐转身带路,船舱门低矮,我弯腰时,听见自己心跳砸在钢板上,咚咚。
舱里亮着一盏赤红的应急灯,照出四壁铁锈,像干涸的血迹。
中央是一张手术台,不锈钢,脚轮被焊死,台面有两道黑褐色的沟槽。
旁边立着便携式冰柜,压缩机嗡嗡,像低声哭。
台面上铺着一次性无菌布,却沾了泥点,像有人踩过。
老徐把保温箱放在冰柜上,手指敲箱盖:“你爸的左手,新鲜,三十分钟前离体。”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冲上去却被两名黑衣人按住肩膀,死死钉在地上。
老徐蹲下来,烟味喷在我脸上:“两条路。
一,你签字,把剩下的也捐了,我放你爸一条生路——残废总比没命好。
二,你转身跳海,箱子我丢海里喂鱼,你爸没手也活不成。”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新合同,A4 纸薄得透光,抬头却印着鲜红的公章:
“自愿活体器官捐赠”。
捐赠人:李明。
受赠人:空白。
末尾的空白处,已按好一个血指印——是我妈的。
我眼前一黑,耳里只剩压缩机单调的轰鸣。
老徐把笔塞进我手里,金属冰凉,像一把手术刀。
笔尖刚触到纸面,船身猛地一晃。
警笛声破空而来,刺穿钢板,刺穿耳膜。
老徐脸色骤变,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
整艘船的灯瞬间熄灭,应急灯转成闪烁的蓝光。
船舱深处传来铁门落下的巨响,像给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
【第10章 蓝灯闪烁】
黑暗里,我被人反剪双手拖向底舱。
铁梯狭窄,每一次磕碰都让我怀疑肋骨已经断了。
底舱没有灯,只有远处一点绿莹莹的荧光——逃生指示牌的残影。
我被甩在一堆塑料箱上,鼻尖撞进刺鼻的冰醋酸味道。
四周是密封的泡沫箱,标签写着“科研样本”,却渗出淡红色液体。
头顶甲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扩音器里的中文呼喊:
“海警临检!所有人抱头蹲下!”
老徐的声音隔着钢板,低沉而清晰:“把货处理掉。”
紧接着,是重物被推进水里的“噗通”声。
我心脏猛地一紧——保温箱!
我挣扎着爬起来,用肩膀撞向最近的通风管。
铁栅松脱,我被一股热浪掀翻——发动机舱起火了。
火光从裂缝里窜进来,照亮角落里的冰柜。
冰柜门半敞,保温箱卡在里面,盖子已开。
我爬过去,箱内空空如也,只剩一圈凝结的冰渣。
我爸的手,不见了。
我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却淹没在爆炸般的汽笛里。
船身开始倾斜,海水从裂缝灌入,瞬间没过脚踝。
我抓住冰柜边缘,借力爬进通风管,像只被逼到绝境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