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上个月，有天赶工，加班到快十二点。」他终于又开口，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答案写在那开裂的鞋缝里，「车间里最后就剩我们两个……灯关得只剩一盏，机器都停了，静得吓人。我正低头收拾工具，她就从后面贴过来了……一股子汗味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儿，熏得人头晕。」
他吸了下鼻子，身体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她手……就直接从我后腰的衣服底下伸进来，冰凉的……说我『年纪轻，身子骨就是结实』，然后……然后就往下掐我屁股……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像被电打了一样崩开，工具撒了一地。」
「她当时就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她说『怕什么，姐又不会吃了你，给你多加半天工时』。」男孩抬起头，眼睛里是一片血红的绝望，「后来……后来她总这样。线上人多的时候，就故意蹭过来，用手指划我后背。没人了，就说更恶心的话……我去找过车间主任，他他妈的就笑，说『小王你挺有艳福啊』，还当着全车间的人学那个女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笑，拍桌子笑……」
他说着说着，不再是号啕大哭，而是变成了一种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他们都不信我……都觉得我不是个男人……我没用……」
听着他絮絮叨叨越来越多的话语，加上他的哭声，我莫名有些烦躁。我又看向了他那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
「你现在还在厂子里吗？」我问。
「我受不了……从厂里离职了……快一个星期了……我在网吧……」他眼神开始有些躲闪。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涌上来的不是同情，而是又一股压不住的烦躁。
「又来了。」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不是在骂他，是骂这破事。夜里一点半，我刚从两个酒鬼扯皮里脱身，累得眼皮打架，现在又撞上这么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而且一听「离职了快一周」，我的职业性警觉立刻告诉我：又是个甩不开手的麻烦。
我脸上的表情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敷衍他，但是我知道那些话里已经没什么温度了：「兄弟，你听我跟你说。你这个事吧，我听着都来气。但是你现在人都离职了，这事就不是正在发生的紧急警情了。我的权限，只能处理『现行』的事件。」
他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地碎掉。
「你得去派出所。」我指了指大路的方向，「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右拐，到 XX 路再往左走，那边有一个派出所，你得去那里，找值班民警，做笔录，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他才能帮你，这才是正规流程……」
我一边跟他说着，心里却在不断地权衡：
「信不信他的话？信七八分吧，他委屈不像是装的。」
「但是信了又能怎么样？他人离职了，事发在过去，我难道能现在冲去工厂里把那个女线长抓了？就凭我这个小辅警……」
「最后那归宿还不是劝他去派出所做笔录。那我现在跟他耗着，听他继续说细节，意义在哪？纯粹是浪费巡逻时间，还给自己添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