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见江序痛苦地闭上了眼,而林薇则伸出手,轻轻地、安抚地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一幕,真是刺眼。

也真是……完美。

我被法警带离法庭,经过他们身边时,我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江序一眼。

“等我。”我说。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蜜的刀,插进他心里。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满溢出来。

“阿央……”他想说什么,却被林薇拉住了。

我笑了笑,转过身,走向那扇将隔绝我三年自由的大门。

江序,等着我。

02

监狱,是世界上最奇异的画室。

这里的墙壁是灰色的,天空是割裂的,人心是压抑的。但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创作的养分。

我变得异常安静,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白天,我按时劳作,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谈。晚上,当所有人都在沉睡或哭泣时,我便在我的小本子上,用最简陋的铅笔,开始我的创作。

我画画。

画破碎的羔羊,它们的皮毛被荆棘划破,眼神纯洁又哀伤,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我画哭泣的圣母,她不再是圣洁悲悯的模样,而是面容扭曲,眼角流下血泪,怀中抱着虚无的空气,像是在哀悼某个逝去的、看不见的孩子。

我的画风诡异、阴郁,充满了浓重的宗教式献祭感。每一根线条,都浸透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同监室的人都觉得我疯了,她们离我远远的,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她们不懂,我不是疯了,我只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祷告。

一场,为江序准备的、盛大的悼亡仪式。

江序和林薇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

他们带着“愧疚”而来,坐在探视窗的另一头,上演着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阿央,你在里面还好吗?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送进来。”江序总是这样开头,他的眉头紧锁,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是啊阿央,我和阿序都很担心你。你不要想太多,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薇紧随其后,声音温柔得像一掬春水,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和胜利者的姿M。

他们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表演着“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拉扯。

江序会因为林薇的一句关心而短暂地失神,林薇会因为我提到过去和江序的某个细节而瞬间黯淡眼眸。

他们以为我看不懂。

以为我还是那个一门心思扑在江序身上,对外界毫无察觉的傻瓜。

我只是微笑着,听着,点头。

“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江序,你的音乐会成功了吗?林薇,你的新舞剧排练得怎么样?”我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宽容大度的圣母,关心着他们的事业,关心着他们的生活,仿佛我被囚禁的这三年,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旅行。

我的顺从和“懂事”,让他们愈发安心。

江序眼中的愧疚,渐渐被一种习以为常的怜悯所取代。他开始和我谈论他的成功,他的新乐谱在欧洲大获好评,他的名字前面被冠上了“钢琴诗人”的美誉。

林薇也开始和我分享她的“烦恼”,哪个赞助商又在追求她,哪个导演又想请她当女主角。

他们在我这个“罪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展示着他们光鲜亮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