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探视,都像是一场凌迟。他们用自己的幸福,一刀刀割着我,以为能看到我痛苦、嫉妒、发狂。
可惜,他们看到的,永远是我那张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脸。
我将他们每一次的炫耀,每一次的施舍,都化作了笔下更深一度的阴影。
我画的羔羊,眼睛里的哀伤越来越浓。
我画的圣母,脸上的血泪越来越多。
我的画稿积攒了厚厚一沓。在一个探视日,我将它们交给了江序。
“这是我在这里画的,没什么用,你帮我处理掉吧。”我轻描淡写地说,像是在处理一堆废纸。
江序愣了一下,接了过去。他随手翻了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阿央,你怎么画这些东西?太……太压抑了。”
“是吗?”我笑了笑,“可能是在这里待久了,心里不舒服吧。”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画稿收了起来。我知道,他不会把它们扔掉。这些画,是他“愧疚”的物证,他会把它们藏起来,偶尔拿出来看一看,提醒自己,有一个女人,正在为了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正是我的目的。
因为,我早就在这些画稿的背面,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针孔,刺下了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地址,是国内最负盛名的先锋艺术策展人——陈默的画廊地址。
那句话是:“一个被献祭的灵魂,等待您的审判。”
陈默是我大学时的老师,一个真正的艺术疯子。他最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艺术,什么是真正的故事。
我赌他会看懂我的画,更会看懂我画里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故事。
我赌对了。
一个月后,艺术圈开始流传一个神秘的“监狱艺术家”的传说。
陈默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将我的故事包装成了一个凄美而悲壮的艺术灵感。
——《一个为爱顶罪的女艺术家,在狱中泣血创作》。
这个标题,像一颗炸弹,在平静的艺术圈和八卦的媒体圈,同时引爆。
我的画,那些破碎的羔羊和哭泣的圣母,被高清扫描,刊登在各大艺术杂志上。专家们用尽了华丽的辞藻来分析我作品里的“破碎感”、“献祭美学”和“后现代主义的悲情”。
我火了。
以一种离奇又荒诞的方式。
我成了“沉默的羔羊”,一个为爱献身的悲情艺术家。我的名字“许央”,第一次,压过了“江序女友”这个前缀,独立地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而江序,他成了我作品背景板上那个模糊的、被爱着的“幸运儿”。
舆论开始发酵,人们在赞美我的“伟大爱情”的同时,也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去打量那个被我“保护”起来的男人。
他够资格吗?他配得上这样的牺牲吗?
我坐在监狱的电视机前,看着财经频道对江序的专访。主持人用一种暧昧的语气,提到了我的名字。
“江序先生,听说您的女友,那位非常有才华的艺术家许央小姐,是为了您才……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对着镜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艰难地开口:“阿央……她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我很爱她,也很……感激她。”
我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