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突然温热起来,像有血在里面流动。陈默贴在镜面上听,能听见无数细碎的说话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其中一个声音最清晰,是男人带着解脱的笑:
“第八个,第六章:镜中回响
镜面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陈默指尖发麻。他摸索着找到镜边缝隙,用力一掰,整块玻璃竟像纸般卷了起来,露出后面的通道——条狭窄砖缝,墙面上布满孩童抓痕,指甲缝里的血渍已成深褐色。
“这边!”
微弱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像男人的,又像他自己的。陈默匍匐着往前爬,砖缝里的灰尘呛得他直咳,每挪动一寸,掌心伤口就被磨得更疼。爬过第三个拐角时,膝盖撞到个坚硬物件——铁皮盒,上面挂着小铜锁,锁孔形状和那枚“8”字钥匙正好吻合。
钥匙插进去的瞬间,锁芯发出“咔哒”轻响,像有人在耳边咬碎玻璃珠。陈默掀开盒盖,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七根红麻绳,每根末端都系着碎镜片,其中一块边缘还沾着干涸血迹——和林墨掌心里的半片一模一样。
“每根绳子都缠着执念。”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默抬头,看见砖缝上方缺口露出半张脸,是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护士的绳缠着偷药的愧疚,老师的缠着沉默的恐惧,林墨的……缠着画下真相时的犹豫。”
陈默捏起其中一根麻绳,绳子突然收紧,勒得指骨生疼。镜片里映出急诊室场景:护士正往白大褂里塞止痛针,镜中缩着个瘦小身影,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着,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明明看见我了。”男人声音带哭腔,“我在镜子里敲了三下,她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塞药。那天晚上,人贩子就用她偷的药迷晕了隔壁床的孩子。”
陈默放下这根绳,拿起系着林墨镜片的那根。这次镜片里是画室:林墨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第七幅插画草稿,画中穿警服的男人举着刀。她的鼠标悬在“保存”键上,犹豫了三分钟,最后点了“删除”。
“她怕你不信。”陈默喉结滚动,“不是故意视而不见。”
“所有视而不见,都是故意的。”男人突然笑了,比哭还难听,“就像你当年,明明听见我在草丛里哼唧,却因为接了个催你回队的电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砖缝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砖块簌簌往下掉。陈默看见男人的脸正在透明,像被水稀释的墨。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一把温热液体——是血,从男人脖颈伤口流出来的,和镜中女人们的血一模一样。
“快去找第八面镜子!”男人声音越来越远,“它在你藏秘密的地方!”
藏秘密的地方?
陈默脑海里闪过画面——他家衣柜最深处,上了锁的旧木箱。十年前从湖边回来后,他把沾血的外套和那半片带齿痕的指甲锁在里面,从未告诉任何人。
砖缝开始坍塌,陈默抓起铁皮盒往前冲,身后黑暗像潮水般涌来。不知爬了多久,膝盖撞到扇木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8”字。推开门的瞬间,刺眼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竟站在自家楼下单元门口,手里还攥着系着林墨镜片的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