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没多问,替我理衣领,指尖碰着我脖颈时,那温度忽然凉得不对劲。
“早点睡,明天得早起。”他转身时,衣角扫过窗台,带掉一只纸鹤,翅膀折了道裂。
我蹲下去捡,指尖刚碰纸角,楼下传来轻响。
是父亲的脚步声,还有养母压低的说话声,混在风里听不真,只隐约抓着“符文”“铜盘”“她要出来了”几个字。
月光忽然被云遮了,窗台陷进昏暗。我盯着断翅的纸鹤,心脏没头没脑地狂跳。
那些深夜突然惊醒的颤,镜里偶尔闪过的陌生眼神,养母提“奇迹”时眼底藏的复杂光,此刻全像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把纸鹤放回窗台,我转身往床边走。
被褥还留着太阳味,可我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蜷在床角看窗外,老槐树在风里晃,树影投墙上,像张伸开爪牙的网。
不知等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屏住气装睡,听养母的脚步声近了,裙摆扫过床沿,还是熟悉的桂花香。
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额头,我眯着眼偷瞄,见她手里拿支银簪,簪头雕展翅的鹤,翅膀上的金丝和我礼服上的一模一样。
“阿瑶,再忍忍。”她声音甜得化不开,指尖轻划我脸颊,“明天过了,就都好了。”
她走后,我再睡不着。
走到窗台前,看着三百六十六只千纸鹤,忽然发现最底下那只褪色的翅膀上,不知何时沾了点暗红,像干了的血。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鹤轻轻晃,翅膀的折痕在月光下,慢慢显出细小的符文来。
后半夜我没敢合眼,蜷在床角数着窗外的风声。
老槐树的枝桠总在玻璃上刮,沙沙声像有人用指甲挠,听得我后颈发紧。
窗台的纸鹤被风掀得乱晃,最底下那只沾了暗红的,翅膀上的符文竟越来越清晰,墨色的线条在月光里隐隐发着光。
3 黑裙觉醒
天快亮时,房门又开了。
这次是养母,她端着铜盆进来,热气裹着皂角香扑在脸上。
“阿瑶醒着?”她笑盈盈的,把盆搁在梳妆台上,“快起来梳洗,今天可得漂漂亮亮的。”
我盯着她的手,昨晚那支银簪别在她发髻上,鹤翅的金丝在晨光里闪。
她替我解睡衣带子时,指尖还是凉的,碰到我胳膊时,我忍不住缩了缩。
“怎么了?冷吗?”她凑近,桂花香气里竟掺了点别的——像阁楼里的铁锈气,淡得几乎闻不见。
梳洗时我没敢多问,只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养母给我簪上了那支银鹤,又往我领口别了朵新鲜的白槐花。
“多衬你。”她捏着我的下巴转了转,镜中她的笑眼弯弯,可我总觉得那笑意没到眼底,藏着点我看不懂的急切。
兄长来叫我时,父亲已经在堂屋等着了。他穿了件从没见过的墨色长袍,领口绣着和礼服上一样的缠枝纹,手里捧着个红布裹着的东西,见我进来,眼神亮了亮,却没像往常那样过来蹭我的手背。
“该走了。”父亲的声音比平时沉,他率先往外走,长袍扫过门槛时,我瞥见他靴底沾着点泥土,还有几丝暗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
我跟着他们穿过院子,老槐树的花瓣落了我一身,兄长走在我身边,手里还提着个木盒,指尖攥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