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些红线,忽然想起方才她勒死养母时的模样,同样的红线,那时却像淬了毒的刀,此刻却温顺得像宠物。
“它们……听你的?”我声音发哑,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咙疼。
“不然呢?”她笑了,弯腰凑到我面前,帽檐压得更低,我能看见她眼尾那道暗红的纹路正轻轻动,像活的,“它们是我用你的血凝的,跟我姓,自然听我的。
倒是你,连自己的血能做什么都不知道,被人骗了十几年,还真把自己当普通丫头养。”
这话戳得我心口发闷。
我低头看着礼服上的金线缠枝纹,那些曾让我觉得好看的花纹,此刻却像一张张细小的嘴,正无声地嘲笑着我的蠢。
养父母每年替我缝新礼服,每次都要在衣襟绣上相同的纹路,原来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用金线锁住她,不让她提前醒过来。
“你早就知道?”我抬头问她,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她直起身,转身走向石门,黑裙扫过地上的铁钩,那些闪着寒光的钩子瞬间被红线缠成了团,“叮”的一声掉在角落,竟像被抽走了力气,再没半点锋利的模样。
“知道什么?知道他们要拿你当祭品?”她停在石门前,手指抚过门板上的符文,那些狰狞的线条在她指尖下慢慢淡去,“我醒着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都在你身体里沉睡。
不过你每次心口发烫、指尖发麻,都是我在试着醒。
可惜啊,你太弱了,我每次刚醒点,就被你那点可怜的血给拽回去了。你太弱”
我想起每次都是心口先发烫,然后危险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原来不是我运气好,是她在帮我。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声音更低了。
她回头看我,眼里的戏谑淡了点,多了些我看不懂的复杂:“告诉你?你那时连自己的影子都怕,要是知道身体里藏着我这么个‘怪物’,怕是要吓得半夜往井里跳。”
她这话没说错。从前镇上的老人们说,身体里藏着“别的东西”的人,都是被鬼神缠上的,会克死身边的人。
要是早知道,我或许真的会害怕,会想把她从身体里赶出去。
石门外忽然传来鸟叫,很清脆,是镇上常见的麻雀。
她侧耳听了听,转身走到我面前,弯腰伸出手:“能走吗?再待下去,说不定会有人来。
你总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坐在一摊血里,旁边还躺着三具尸体吧?”
她的手心很凉,却很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的指尖轻轻攥住我的手腕,刚好握住那道红线,暖意顺着她的手传过来,比刚才的暖流更柔和,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被子。
“慢点走,别扯到伤口。”她牵着我往石门外走,声音比刚才软了点,却还是带着点恶劣,“要是摔了,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野狗,反正我再找个宿主也不难。”
我没说话,只是跟着她的脚步慢慢走。走出石门时,晨光刚好穿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我们身上。
我抬头看她,帽檐下的侧脸被晨光映得有些柔和,眼尾那道暗红的纹路也淡了些,竟没那么吓人了。
院里的景象比石屋里更让人心头发紧:养母昨天晒的床单还挂在绳上,被风吹得轻轻晃,上面沾着的槐花瓣已经干了;父亲的书房门开着,砚台上还放着他昨天没写完的字,墨汁已经干成了块;兄长劈到一半的木柴还堆在墙角,斧头插在木柴里,斧刃上沾着点暗红的血,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