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堵在门口,骂骂咧咧,甚至想来抢我的箱子。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大概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恨,没有期待,没有温度,空得吓人。
她愣了一下,竟下意识地让开了半步。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3
一个月后,我站在狭小逼仄的出租屋洗手间里,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验孕棒上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像一道惊雷,劈碎了我刚刚艰难重建起来的一切。
我怀了顾司臣的孩子。
那个我只在财经杂志骇人标题里见过的男人。
【顾氏掌舵人顾司臣疑似厌女症加剧,紧急医疗团队随行!】
【惊!商业巨鳄顾司臣或因过敏体质终身不婚不育!】
报纸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指尖颤抖地抚摸着依然平坦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不该存在的生命,是那个混乱夜晚留下的烙印,是把我拖向更深渊的铁链。
可是……
真的只是铁链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
这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东西了。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真实的、血脉相连的牵绊。
我要留下他们。
孕反排山倒海,设计公司的实习工作很快无法继续,我被委婉劝退。
存款迅速见底。
最艰难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顿白水煮挂面,靠着社区发放的免费叶酸度过。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那天,我正对着窗外发呆。肚子里像是有条小鱼轻轻吐了个泡泡,细微,却清晰无比。
我整个人僵住,手小心翼翼地按上去,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砸落。
不是悲伤。
是一种近乎野蛮的、从废墟里生长出来的力量。
我得活下去。我们,得活下去。
我重新捡起画笔,没日没夜地画设计图,接一些廉价的外包单子,靠着微薄的收入和偶尔的救助熬过一天又一天。
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便。
孕晚期检查时,医生看着B超屏幕,惊讶地挑眉:“哟,还是三胞胎啊!营养得跟上,家属呢?”
我独自躺在检查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冰冷的光线,轻声回答:“就我一个。”
医生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温和了许多。
七个月时,我几乎无法久坐,接的活越来越少。
八个月,房东催促上涨的房租。
预产期前一周,我最后一次去产检,回来的公交车上,人群拥挤,不知谁推搡了一下。
腹痛如绞,羊水破裂的触感温热而惊心。
周围是惊慌失措的喊叫和刹车声。
被抬上救护车时,我死死攥着手机,意识模糊间,第一个划过的念头,竟是下意识按出了那个我只在支票上见过一次,却如同烙印般记住的号码。
响了一声,又或许两声。
电话被接起,那边没有任何人声,只有一片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沉默。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剧烈的宫缩碾过四肢百骸。
听筒从汗湿的手中滑落,摔在救护车的地板上。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4
再醒来时,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鼻腔。
身下的床铺柔软得不真实,房间宽敞明亮得如同高级酒店套房,窗外天际线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