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画一次。”她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一种命令式的蛊惑,“按你眼里的我画。”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眼里的我,是赝品。那我眼里的她呢?我不敢深想。那晚之后,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危险又暧昧,像绷紧的弦。

4

许家老太太的寿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穿着许知微指定的白裙,像个精致的人偶跟在她身边。几个珠光宝气的许家女眷围过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射。

“哟,这就是知微找的那个……替身?”为首的那个,是许知微的堂嫂,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远看是挺像那么回事,近看嘛,啧啧,神韵差远了。Lily那通身的气派,哪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学来的?”

“就是,赝品终究是赝品,上不得台面。”旁边立刻有人帮腔,掩着嘴笑。

难听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过来。我攥着酒杯的手指发白,脸上维持着许知微要求的“Lily式”微笑,嘴角却僵硬得快抽筋。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揽过我的腰,力道强势地将我带入一个带着冷冽淡香的怀抱。

许知微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我太太不喜欢听废话。堂嫂,管好自己的嘴,或者,我帮你管?”她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几个瞬间噤声的女人。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堂嫂,脸色顿时一阵青白。

被圈在她怀里,背脊贴着她温热的身体,我浑身僵硬。这突如其来的维护像一剂吗啡,短暂地麻痹了疼痛,却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个需要主人撑腰才能不被撕碎的玩物。屈辱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混杂着一种更复杂的、让我心慌的悸动,翻江倒海。她是在维护我,还是维护“Lily”的替身不被羞辱?

5

许知微病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让她平日里的锋利冰冷尽数褪去。家庭医生来看过,打了针,留下药。我本该离她远远的,却像被什么无形的线牵着,坐在她床边的地毯上。

夜色深沉,房间里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我拧了条冷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她似乎被这凉意惊醒,眉头痛苦地蹙起,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忽然,她滚烫的手从薄被下伸出,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别走……”她无意识地呓语,声音干涩破碎,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别离开……”

我的心猛地被攥紧,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她是在叫Lily吗?这个念头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

“我在这儿。”我试图抽出手,低声回应。

她攥得更紧了,烧得迷糊的眼睛半睁着,雾气蒙蒙地看向我,却又好像没有焦距。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没入鬓角。“不是因为她像你……”她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像梦呓,更像一个无法自控的秘密泄露,“是因为……”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淹没。我的手僵在半空,被她死死攥着的地方一片灼热,几乎要烫伤皮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她像你?她在说什么?那个“你”是谁?是我吗?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冲击着我,几乎让我窒息。我看着她重新陷入昏睡,手却依旧被她牢牢抓着,像抓住唯一的浮木。那句未完的话,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拖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