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完一单。
目标是西海岸一个新崛起的科技新贵，气运正盛，头顶的金线粗壮耀眼，带着蓬勃的蓝色创新光芒。雇主要求“延迟”他关键产品的发布周期。
我没完全抽干他，只是精准地“咬”掉了他代表“时机”的那一小段蓝色运势。足够他的团队遇到一系列“巧合”的麻烦，错过最佳窗口期。而对他人生的长远影响，微乎其微——我自欺欺人地想。
报酬很高，高到账户里那一长串数字跳动时，我的心跳都不会加速一下。
process（处理过程）很干净，像外科手术。通过暗网中间人，我和雇主永不见面，比特币交易，无法追踪。
我成了“饕餮”，暗网上标价最高、成功率百分之百的命运窃贼。一个幽灵传说。
但我睡得越来越差。
每个夜晚，闭上眼睛，那些模糊的、扭曲的面孔就会压过来。车祸现场那个断了腿的女人、咖啡馆里心脏绞痛的男人、ICU里死去的房地产老板、被罢免的CEO、还有刚刚那个科技新贵茫然若失的脸……他们围着我，不说话，只是看着。
有时候，我会猛地惊醒，冲到洗手间打开所有的灯，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的命运线前所未有的强大。金蓝交织，粗如儿臂，凝实而明亮，像一道完美的拱桥，气势磅礴地向上延伸，没入不可知的虚空。它散发着力量感，一种近乎绝对的“正确”和“顺畅”，仿佛世间万物都该为我让路。
可我看得越久，越觉得那璀璨的光泽底下，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像打磨得极光滑的金属，像没有温度的恒星。
它完美得不真实。完美得……令人厌恶。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刷脸颊，试图洗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空虚。
我没得选。我只能这么走下去。停下就是万丈深渊。我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日子变成了一种麻木的循环。接收订单，筛选目标（我依然坚持着可笑的原则——只抽取那些并非注定毁灭的运势中的“多余”部分，或者干脆只接“延缓”、“阻碍”之类的单子），精密操作，收取报酬。
我拥有的财富几辈子也花不完。但我很少出门，不再需要与人深交。我和父母也疏远了，每周一次的电话，内容干巴巴的，只剩下机械的问候。他们觉得我变了，变得陌生而遥远，再也触摸不到。
我是一座孤岛，外面围着财富和权力的海洋，底下却是冰冷的黑暗。
直到林薇再次找到我。
这次不是偶遇。她直接出现在我常去的、极其私密的一家会员制俱乐部里，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她依旧一袭黑裙，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冷漠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很低，“这次不是生意。是私事。”
我晃着杯里的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没有切换视野去看她的命运线，直觉告诉我，那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景象。
“私事？”我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冷漠又疏离，“‘饕餮’不接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