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肉身从火里飘起来。
鬓边那道当年采药蹭的小疤还在。
指尖的薄茧也清晰。
可她睁眼时。
我心就凉了。
那眼神,软得发假。
哪里半分我当年的倔劲。
软得像泡在蜜里的棉花。
“仙君。”
她开口,声音甜得发齁。
踩着未散的火星走下净火坛。
在裴照临面前屈膝跪下。
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
都透着假得恶心的柔媚。
“妾身候了五百年,
终等到仙君飞升之日。”
五百年?
我攥紧残魂。
明明是五年!
是我在崖底冒着风雪采续命草。
是我把仅有的干粮嚼碎了喂他。
是我守着他烧得糊涂时。
听他攥着我袖口喊 “娘子”。
怎么就成了五百年?
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戏?
“情劫替身已成。”
长老在旁抚须笑。
我这才懂。
他们留着我的肉身。
根本不是要烧。
是要拿它当幌子。
演一场 “斩尽私情” 的假戏。
好让裴照临安心成仙。
我看着那假人。
顶着我的脸。
说着我从没说过的情话。
而裴照临。
终于睁眼了。
目光落在假人身上。
像看一件合心意的法器。
没有半分波澜。
“很好。”
他只吐两个字。
我突然就笑了。
笑得魂体都在抖。
笑自己千里奔来。
雷劫就在头顶。
黑沉沉的云压下来。
裹着雷劫的戾气。
我不盼了。
也不挣了。
我朝着雷云冲过去。
残魂撞在雷上的瞬间。
我用尽最后力气喊出声。
“裴照临!
你斩的是我吗?
还是你不敢认的心!”
声音穿破雷云时。
我看见他的身子。
猛地晃了一下。
眼睫颤了颤。
眼神里,
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
不是仙,
不是无情。
是慌。
03
魂体散了大半,
如风中残纸。
雷劫裂开一道缝,
有股力拽着我。
往他意识深处去。
我想。
这样也好。
把崖底的事说给他听。
把他攥我袖口的样子。
把他喊 “娘子” 的声音。
都塞给他。
可身子刚穿过那道缝。
脚下就空了。
不是他的意识。
是一片白雾。
浓得化不开,
像他修道五年来,
日日擦拭的无情心。
“呼…… 呼……”
耳边全是细碎的喘气声。
我勉强聚起残魂。
才看见周围飘着的东西。是魂。
好多好多残魂。
都像我这样。
半透明的,快散了。
她们围着一座座石碑。
碑上没名字。
只刻着一行字。
“情者,乱道之根,万劫之母。”
“又来一个……”
旁边飘来个虚影。
声音飘得像烟。
“别挣扎了。”
“我们都是仙人成仙前的‘劫’。”
“烧了,忘了,才算完。”
我盯着那行字。
心突然沉下去。
原来不是只有我。
原来每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最后都要埋在这。
连名字都留不下。
凭什么?
我攥紧最后半片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