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400，305.82元。
还差最后十万！
我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屏幕上。脑子里因为接连被抽取记忆，已经泛起一种空洞的钝痛，像是有个地方被持续不断地搅动着，变得混沌不清。
快！最后一段！随便什么！值十万的！
我的手指在描述框上悬停，疯狂地在大脑里搜刮着。那些色彩斑斓、带着强烈情感浓度的记忆，已经变得稀薄，很多甚至已经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
有了！
第五段记忆。是我七岁那年，掉进家门口那个池塘里，是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叔叔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把我捞了起来。我呛了水，吓得哇哇大哭，那位叔叔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他的衣服湿透了，贴在我脸上，有一种水腥气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的味道。他安慰我：“别怕，小姑娘，没事了，没事了。”那是一种劫后余生、被陌生人善意紧紧包裹的巨大安全感。
“七岁落水被救，陌生人的怀抱与安全感。”标价：100，000。
输入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屏幕上。
我知道，我在卖掉我心底最后一点柔软，最后一点关于世界美好的信任。
但我没有犹豫。
点击“确认”。
最后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
怀抱的温暖，烟草混合水汽的味道，那种令人安心安全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落水事实和被救的结果。
短信提示音如期而至。
“您尾号3478的账户于05月26日21时53分完成人民币存款100，000.00元，当前账户余额为500，305.82元。【商业银行】”
五十万零三百块。
够了。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瘫倒在冰冷的楼梯间地面上，手机从湿滑的手中滚落。我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掏空了内脏的虾米，无声地痛哭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却流不出多少眼泪了。
心里好像破了几个大洞，呼啸着穿过冰冷的风。很多东西不见了，我知道它们很重要，但它们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空壳。
我好像变得……不那么完整了。
但一想到妈妈有救了，一种混合着巨大痛苦的奇异安慰感又支撑着我。值得的，宋妍，值得的。我反复告诉自己，用这个唯一的理由压过心底那汹涌的不安和罪恶感。
我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手机，抹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我走向医生的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收费处结清了所有费用。五十万一次性划走，收费的小护士看着电脑屏幕，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不通我怎么一夜之间就凑够了这笔巨款。
我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麻烦尽快给我妈妈安排手术。”
钱到位，一切都快了起来。
下午，我妈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在手术室外面那条长长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脑子很乱，很多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那个记忆交易网站到底是什么东西？谁在背后操作？他们买走这些记忆做什么？我以后……会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