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见了。
小诺的哭声……停了。
她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我模糊的视野里,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站了起来。她走到地窖中间,那个我们从未打开过的、用沉重的铁锁锁住的冷库门前——那是这栋楼原来商店的遗留物,我们电力早已中断,它一直沉默地立在那里,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小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动作,只听到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她哪里来的钥匙?
沉重的锁头“咔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吱呀——
生锈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窖里无限放大。沉重的冷库门,被一点点拉开了。
一股极寒的白雾如同有生命的实体,瞬间从门内汹涌而出,翻滚着,弥漫开来,吞噬了昏黄的光线,带来了地底深处般的寒意,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冻的死亡气息。
我被那寒气一激,残存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小诺站在弥漫的冷气中,身影模糊不清。她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慌、恐惧、怯懦。没有任何表情。一片冰冷的空白。
然后,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一个微笑。
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此刻、此地的微笑。冰冷,怪异,甚至带着一丝……天真又残忍的好奇。
她看着我,看着浑身溃烂、高烧濒死、躺在自己血泊里的我,用那种轻柔的、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开口:
“姐姐,”
“猜猜看,”
“为什么那天你那么听话地把药给了他们之后……”
“那些混蛋,就再也没有……”
“来找过我们的麻烦了呢?”
冷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地窖的温度骤降。我嗬嗬地喘着气,眼球艰难地转动,视线越过她,投向那扇洞开的、冒着森然寒气的冷库内部。
白雾稍微散开了一些。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内部。
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
一具具被冻结的、僵硬的人类躯体。
像屠宰场里悬挂的牲口。
他们脸上惊恐、扭曲、冻结的表情清晰可见。
皮肤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霜。
最外面那一具,正对着门口。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张大的嘴里塞满了 frozen blood。正是那个暴徒头领。
小诺轻柔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我即将彻底黑暗的意识里:
“姐姐你看,”
“我把他们,”
“都放进冰箱了。”
“你生的火,”
“省着点吃的话……”
“够我们吃很久很久了。”
我的呼吸,停在了那一刻。
视野彻底暗了下去。
不是昏迷,不是睡眠,是一种意识被连根拔起、抛入绝对虚无的骤停。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冷热,甚至没有“我”这个概念。只有一片混沌的、碾压一切的虚无。
然后,一点微光挣扎着亮起。
是那盏昏黄的应急灯。它还在工作,像个固执的守夜人,光芒却变得完全不同。它不再照亮安全,而是照亮了……悬挂的真相。
光线切割着翻涌的冷气,勾勒出那些悬挂之物的轮廓。霜晶在昏黄光线下闪烁,像某种邪恶的装饰。一张张扭曲的脸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冻结的惊骇成了他们永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