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个地窖。小诺高烧不退,浑身出现可怕的瘀斑。我守着她,感觉她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然后,他们来了。那些暴徒,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撞开了地窖的门。领头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的笑,看着我,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小诺。
“听说,你们搞到了抗辐射药?”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砂纸摩擦着骨头。
我握紧了水管,挡在小诺身前,一言不发。
“把药给我们,不然……”他的目光滑过小诺年轻的身体,意味不言自明。
我如坠冰窟。那板药,只有三片,是小诺最后的希望。是我拼了一条命,从那个废弃的医疗站废墟里扒出来的。
“她病了!没有药她会死!”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
“不给,她现在就得死。”暴徒头领的枪口抬了抬,对准了小诺的额头。他身后那些肮脏、扭曲的面孔发出哄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兽欲。
雨声哗啦,敲打着地窖的盖板,像是绝望的鼓点。
我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小诺,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那些饿狼般的眼睛。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我,一点点碾碎我的骨头。
最终,我松开了握着水管的手。
我颤抖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了那板用塑料小心包裹的药片。那抹微弱的蓝色,像是黑暗中唯一的星光。
暴徒头领一把夺过,确认了一下,脸上露出胜利而残忍的笑容。他收起枪,拍了拍我的脸,力度羞辱意味十足。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他啐了一口,“算你识相。”
他们哄笑着,像来时一样突然地退走了,消失在暴雨声中。
地窖里只剩下我和小诺。我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梁。雨声掩盖了一切,包括我喉咙里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那晚之后,小诺的高烧,奇迹般地慢慢退了。而我,开始咳嗽。
……
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拽回现实。我蜷缩起身子,肺叶如同被撕裂,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实实在在的、温热的鲜血,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冷。无法驱散的寒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我浑身发抖,牙齿打颤,额头却滚烫。视线开始模糊,昏黄的灯光在我眼中晕开成模糊的光团。
手臂上的伤口红肿得发亮,边缘呈现出不祥的黑紫色。
我知道,时候到了。辐射病加上严重的感染。我撑不了多久了。
“姐姐?姐姐!”小诺被惊醒了,她爬过来,碰到我滚烫的皮肤,吓得缩回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怎么这么烫!你别吓我!”
我想安慰她,想说“没事”,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她慌乱地爬起来,去找水壶,想给我喂水,水却大部分沿着我的嘴角流下,混合着血丝。她用手帕蘸水,敷在我的额头,但那点凉意对于我体内燃烧的烈火来说,杯水车薪。
她的哭泣声细弱而绝望,像被困的小兽。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烧灼、被撕裂、沉入永恒的黑暗时,我的咳嗽意外地停歇了片刻。
地窖里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小诺压抑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