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那布幔即将被掀开的一刹那——
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如同催命符般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砚修动作一顿,眉头不耐地蹙起,本不想理会,但那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大有不接听就不罢休的架势。
他啧了一声,收回手,拿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是看守苏稚宁病房的保镖队长的号码。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立刻接起。
“周总!您快回来吧!苏小姐醒了,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在哭喊您的名字,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她差点把输液管拔了!我们实在快按不住了!”保镖的声音焦急万分,背景里隐约传来苏稚宁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周砚修的心瞬间被揪紧。
宁宁刚做完大手术,身体极度虚弱,情绪如此激动极易导致心力衰竭,后果不堪设想。
对苏稚宁的担忧以及长期以来形成的、以她为绝对优先的习惯,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看了一眼那具静默的、盖着白布的遗体,心中那一点点因陌生捐献者而起的、微末的感激和好奇,立刻被对苏稚宁的焦灼所取代。
一个救了她命的恩人固然重要,但此刻,活着的、需要他的宁宁才是第一位。
他对着旁边垂手等待的医生快速而简洁地吩咐:“处理好所有后续事宜。给予捐献者家属最高规格的补偿,确保他们下半生富足无忧,有任何要求,尽量满足。”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处理公事时的果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打扰而产生的不悦。
说完,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回响,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间,将那片死寂和那具或许能颠覆他世界的遗体,彻底抛在了身后。
他一路疾驰回到苏稚宁所在的VIP病房。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砚修!我要砚修!你们走开!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周砚修推门而入,只见苏稚宁脸色苍白如纸,泪流满面,正虚弱却激动地试图推开阻拦她的护士,手腕上的留置针已经回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宁宁!”周砚修的心猛地一抽,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我在这里,别怕,我在这里,没人会不要你。”
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和怀抱,苏稚宁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哭得更加委屈,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我好怕……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胡说八道,”周砚修放柔声音,用指腹极轻地擦去她的眼泪,“手术很成功,你会好起来的。我只是去处理一点事情,怎么会不要你?别哭了,乖,哭多了伤身体。”
他耐心地哄着,喂她喝水,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抽噎着在他怀里睡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周砚修轻轻将苏稚宁放平,为她掖好被角,示意医护人员都出去。
他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看着苏稚宁沉睡中仍微蹙着眉头的脸,本该全心沉浸在手术成功的欣慰和她安然无恙的放松里,可不知为何,那股方才出现过的、莫名的心悸和空落感,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像是有一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碎裂、流逝。
这种感觉毫无缘由,却尖锐得让他坐立难安。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是因为最近为宁宁的病心力交瘁导致的神经衰弱吗?
他试图这样解释,但那心底深处不断蔓延开的不安和恐慌,却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莫名地点开了那个他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江雾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