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徽四年,长安夜宴万人空巷。 我作为弃妃之女被遗忘深宫,驭鸟之术唯与青雀为伴。 那日谏议大夫裴珩坠塔濒死,我救他时惊觉他怀揣半块虎符。 深夜母妃遗物青鸾镜忽现血字:“莫信圣人。” 而我竟在镜中看见裴珩与太子密谋弑君—— 可明明三日前,裴珩才红着眼跪在我面前,赠我他贴身玉佩: “殿下,若臣说愿做您最锋利的刃,您可愿一争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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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四年的上巳节,长安城火树银花,彻夜不眠。曲江池畔笙歌鼎沸,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百姓翘首瞻仰天家威仪,歌颂着海晏河清的盛世图景。

皇城深处,却是另一个世界。

冷宫的飞檐割开一轮冰冷的圆月,枯枝在风里刮出嘶哑的调子。我坐在庭前石阶上,伸出手,一只羽色黯淡的青雀落于指尖,喙里叼着半块干硬的胡饼。

“只剩这些了?”我低声问。

青雀小脑袋一点,咽下饼渣,黑豆似的眼珠瞅着我。它是我为数不多的“耳目”之一,从宫外衔回些零碎消息,或是从尚食局偷些残羹冷炙,养活我这个被遗忘的弃妃之女。

远处夜宴的喧闹声渺茫得像是另一个王朝的梦。这里只有死寂,和经年不散的霉味。

母亲死的那年,我才七岁。他们说她疯了,用一根衣带将自己悬在了这道横梁下。我被挪到这处最偏僻的宫苑,自生自灭。唯一的遗产,是她故土南境传来的、那点见不得光的驭鸟之能。还有一面她视若生命的青鸾衔枝铜镜,日日擦拭,不许有一丝灰尘。

“殿下!殿下!”

压低的、急促的呼唤从月洞门外传来,杂着踉跄的脚步声。

我心猛地一跳,指尖青雀惊飞。这个时辰,谁会来这鬼地方?

身影跌撞而入,是谏议大夫裴珩。

他官袍凌乱,襟前浸染着大片深色,不知是血是酒,往日清举仪态荡然无存,苍白脸上黑眸却亮得骇人,直直向我扑来。

我惊得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廊柱。

他却在我身前三步处猛地跪倒,喘息粗重,泥土与铁锈气扑面而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死死塞入我手中。

触手冰冷,是一枚极品白玉佩,雕着云水螭纹,此刻却沾着他的体温与…一抹湿黏的鲜红。

“殿下…”他抬头,眼眶是红的,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赤诚与绝望,“若臣说…臣愿做您最锋利的刃,您可愿…一争这天下?”

风声鹤唳,远处宴乐缥缈如仙乐。

我僵在原地,掌心玉佩烫得灼人。一个近乎边缘的皇女,一个天子近臣。荒谬。

“裴卿醉了。”我试图抽手,声音干涩,“此非戏言,慎之。”

他手指非但不松,反而更用力,攥得我指骨生疼。“臣从未有此刻清醒!”他眼底红得滴血,“陛下…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柔懦,诸王虎视!殿下,您身上流着圣后与南境凤凰的双重血脉,岂能终生困于这腐草之地?!”

我的心狠狠一撞。圣后,我的祖母,那位传奇的开国皇后。凤凰,南境遗族对母亲一脉的尊称。这些称谓久远得如同前朝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