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捏起那根金线,冰冷黏腻的感觉顺着指腹蔓延,激得我汗毛倒竖。
最后回来的是一只青雀,它绕着我飞了三圈,声音哀戚。它什么也没带来,只传递来一幅模糊的画面:夜色里,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值房外交谈,其中一个,背影极像裴珩,另一个……穿着内侍省的低等宫人服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晃动和坠落感,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和远去的、极轻的脚步声。
裴珩坠塔前,见过一个内侍省的人?
是谁?
麻雀、乌鸦、青雀带来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冲撞:东宫的诡异符纸,凌烟阁顶的非人气息和金线,与内侍省宦官接触后坠塔的裴珩……
内侍省!
这三个字像一道冷电劈开迷雾!
陛下近身侍奉、传达旨意、掌管内宫事务……若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我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一个极其大胆、冒险的念头窜了出来——我必须去一趟内侍省!不是公然闯入,而是要用别的法子。
我重新闭上眼,竭力凝聚起因一夜未眠和过度驱鸟而涣散的精神。意念比之前更加细微,像一缕游丝,飘向皇宫中那些最不起眼的角落——砖缝里,地穴下,水道中。
我在召唤那些真正无人留意、却能无孔不入的小东西。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微地响起。几只灰褐色的老鼠从殿角阴影里钻出,绿豆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小心地靠近我脚边。还有更多我看不见的,但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耗费的心神更大,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我蹲下身,将指尖那根从乌鸦处得来的、沾染着“非人”气息的金线,以及麻雀衔来的那片焦糊符纸,递到为首那只最壮硕的老鼠面前。
“去内侍省,”我低声说,气息微促,“找到有这两种气味的地方,记住那里的布局,听着那里的每一句话。”
老鼠耸动着鼻子,仔细嗅着金线和符纸,片刻后,叼起那两样细小物件,转身飞快没入黑暗,身后跟着窸窣作响的一片细碎脚步声。
我脱力般靠回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直到日头西斜,惨淡的阳光斜照入殿,那几只老鼠才去而复返。
它们空着嘴回来,但为首的那只人立而起,前爪焦急地比划,尖细的意念混乱地涌入我脑海——
内侍省最深处的廨房……藏着很多那种焦糊符纸……还有那种冷冰冰、不像活人的气息……有人在低声说话……提到“骊山”、“时辰”、“不能有失”……还、还提到了……
老鼠的意念忽然充满恐惧,瑟缩了一下。
……提到了“冷宫里的那个……眼睛太多……留不得……”
我的血瞬间凉透了。
他们发现我了?因为鸟群异常的动向?
杀局已张网以待。
我不是棋手,我甚至不是过了河的卒子。
我只是一枚……即将被碾碎的棋子。
巨大的恐惧攫住我,几乎要将我溺毙。但就在这灭顶的绝望中,一股极强的愤懑与不甘猛地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