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日后,陛下于骊山温泉宫……必一击毙命。”

太子抚掌,脸上浮出扭曲的笑意。

镜中画面戛然而止,恢复成冰冷的铜面。

我瘫软在地,牙齿磕碰出声响,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弑君?裴珩和太子?密谋弑君?

可明明……明明他昨夜才……

“殿下,若臣说愿做您最锋利的刃,您可愿一争这天下?”

那绝望又炽热的声音犹在耳畔。

那枚带血的云水螭纹玉佩,此刻正紧贴在我心口,冰冷,沉重,烫得烙人。

镜子在地上幽幽反着光。

信谁?

镜中冷厉的谋逆者?还是昨夜那个跪地泣血的臣子?

风声呜咽,像无数亡灵在窗外尖啸。

我缓缓攥紧了胸前的玉佩,指甲掐入掌心,刺痛让我一点点找回涣散的神智。

漫长的、被遗忘的冷宫岁月第一次被如此尖锐的危机刺破。

棋局已开。

而我,似乎已是那枚过了河的卒子。

那枚沾血的玉佩在我掌心沉甸甸地发烫,寒意却顺着脊椎骨缝一路攀爬,冻结了四肢百骸。

镜中血字未散,裴珩与太子密谋弑君的冰冷话语犹在耳畔嗡嗡作响。可昨夜他跪在我面前,那双染血赤红的眼,那绝望又炽烈的恳求,同样真实得灼人。

信谁?

这深宫吃人,从不露齿。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冰冷的恐惧攥紧心脏,几乎让我窒息。但另一种更尖锐、更陌生的东西,正刺破这十七年死水般的蛰伏,破土而出——是求生欲,混杂着被巨大阴谋选中的、战栗的悸动。

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像母亲一样,化作宫闱秘闻里一缕模糊的冤魂。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我倏然清醒。我猛地扑到那面仍在幽幽反光的青鸾镜前,镜面已恢复寻常,只映出我苍白失血、惊惶未定的脸。我颤抖着手抚摸冰冷的镜面,那四个血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逼仄的噩梦。

不是梦。

玉佩的棱角硌着皮肉,裴珩的血迹早已干涸发暗。

我霍然起身,胸腔里那颗心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不能再等!裴珩还藏在那个破败的神龛下,重伤濒死,他是这一切唯一的线头!

夜风透过破旧窗棂,呜咽作响,像无数阴魂在催促。

我撕下寝衣最柔软的里衬,抄起桌上半壶冷掉的茶水,又从母亲旧妆奁底层翻出一小瓶不知何年留下的金疮药。动作快得近乎仓皇。

推开殿门,冷风裹着湿寒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沿着记忆中最偏僻的路径,借着云层掩月的微弱光线,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潜向那处废弃道观。

一路上,耳力前所未有地敏锐。远处巡夜侍卫沉重的靴声、更夫梆子空洞的回响、甚至野猫掠过屋脊的轻响,都让我心惊肉跳。每一片摇曳的树影都像是潜伏的杀机。

终于摸到那处断壁残垣。血腥气更浓了,混杂着夜露和腐叶的味道。

拔开枯枝,裴珩依旧躺在那里,姿势未变,脸色在微弱月光下白得像玉,呼吸轻得几乎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