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张磊捂着嘴仓皇逃走时,林知夏正蹲在地上捡珍珠。指尖突然触到带着体温的黑色方巾,机车印花上歪歪扭扭绣着“野”字,像头被困在十字线里的兽。

“纹身贴要反着泡水。”他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林知夏猛地抬头,脖颈上的银链从领口滑出——那是母亲留下的细链,坠子早被车祸火场熔成抽象线条。此刻它正微微摇晃,在陈野漆色瞳孔里投下细碎光影。

“什、什么?”

“脚踝上的玫瑰。”他指了指她踝骨处,那里有块边缘晕开的红色印记,“纹身贴不能直接冲澡。”

血液轰然涌上耳尖。这是她藏在蕾丝短袜下的秘密:今早偷贴的纹身贴被汗浸得斑驳,像朵被雨水打蔫的花。还没等她开口,机车轰鸣再起,男人的声音混在晚风里:“下次想纹身,来城南野火机车店。”

珍珠发夹掉在柏油路上的脆响被喇叭声淹没。陈野在后视镜里看见那点莹白光芒时,脑海里突然浮现教练的话——那个瘸着腿的老拳手总说,擂台上的杀招往往藏在最温柔的虚晃里。

当摩托车消失在拐角,林知夏摸向空荡荡的发间。她不会知道,那颗珍珠此刻正躺在陈野的储物箱里,挨着生锈的拳击奖牌和半包橘子味软糖。就像她不知道两天后,当周明远隔着越洋电话说“我定了明早的机票”,陈野正拆开第38本《唐诗选》——在第157页“身无彩凤双飞翼”的批注旁,添了句张牙舞爪的“先揍情敌再告白”。

2 米白裙与暗潮涌

暮霭浸透枫丹白露餐厅的雕花玻璃时,林知夏第八次抚平真丝裙摆。米白色绉纱掠过膝盖的刹那,她恍惚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缩在周家衣帽间角落,把印着骷髅头的T恤塞进垃圾桶,因为养母说“知夏要穿得像明远的妹妹”。

“小姐需要开胃酒吗?”侍应生躬身询问。

银质餐叉在烛光下折射出冷芒,林知夏下意识缩回触碰冰水杯的手。周明远总是精准计算她胃部能承受的酒精含量,就像他挑选这条迪奥高定裙时说的:“真丝材质才衬得出你的书卷气。”

“知夏。”

温润嗓音从身后漫来时,她的肩胛骨条件反射般绷直。周明远修剪妥帖的鬓角泛着雪松古龙水的气息,医生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被完美掩藏,像他永远熨烫平整的白大褂口袋——那里曾装着她高三生理痛的布洛芬,也装着她偷偷画的机车设计草图。

“明远哥。”她仰头微笑,脖颈像被钉在画框里的白天鹅。

松露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林知夏突然想起昨夜未完成的叛逆:凌晨三点躲在被窝里,用平板电脑搜索“纹身会留疤吗”。此刻裙摆下的肌肤仍残留着隐秘刺痛,那个陈野看穿的玫瑰花形贴纸,正隔着丝袜灼烧她的踝骨。

“纽约总医院的导师很欣赏你设计的医疗问卷。”周明远用手术刀分割牛排的优雅姿态,仿佛在解剖某个不听话的脏器,“他说比起教师,你更适合做医疗顾问。”

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响。林知夏望着餐巾上暗绣的鸢尾花纹,突然看清这桌布与周家书房窗帘是同样花色——那年她偷偷报考美院附中,养父就是用这种布裹着录取通知书锁进保险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