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穿堂风。
松木混着机油的独特气味劈开玫瑰香气时,林知夏的银叉“当啷”砸在餐盘上。陈野倚在玄关处摘机车手套的姿势,像猎豹收起利爪前的慵懒,破洞牛仔裤膝盖处露出结痂的擦伤——昨夜在改装店的地面留下的,当他单膝跪地教她辨认发动机型号时。
“抱歉,去下洗手间。”她猛地起身,真丝布料摩擦过大腿内侧未愈合的擦伤,提醒着三天前那场荒诞的初遇——陈野的手掌托住她后腰时,机车排气管蹭破的伤痕。
铜制水龙头涌出红酒色液体。林知夏凝视镜中裹在米白色茧里的倒影,突然扯松精心系好的蝴蝶结腰带。锁骨处母亲遗留的银链滑出领口,在感应灯下闪出细小锋芒——像某个信号弹,在陈野倚着大理石墙面抛来珍珠发夹时轰然炸开。
“掉的。”他的视线扫过她被腰带勒红的腰线。
发夹残留着机油气息,混杂着那天他塞给她的黑方巾味道。林知夏忽然意识到什么,指尖拂过他开裂的指关节:“修理机车受的伤?”
“拳击旧伤。”陈野迅速蜷起手掌,却露出T恤下若隐若现的绷带——昨夜为护住失控的改装车,被零件划破的新伤。
镜面将他们的身影切割成诡异构图:她身上裹着周明远挑选的丝绸,掌心却攥着陈野沾染机油的发夹。当陈野抬手替她别回珍珠时,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后,精准落在某处被周明远称作“不得体”的淤青上——那是三天前张磊推搡造成的。
“穿成这样...”陈野的喉结在阴影处滚动,“不像你。”
银链突然滑落衣领,坠子撞在洗手台边缘发出清响。两人同时弯腰的瞬间,林知夏听见他后腰皮带扣撞击瓷砖的脆响,就像昨夜他替流浪猫开罐头时,钥匙串碰撞的声响。
“陈先生对女士着装很有研究?”周明远的声音像手术剪裁开空气。
林知夏倏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大理石台面。镜中映出三人对峙的荒谬画面:她左手攥着陈野归还的发夹,右手被周明远塞进准备好的羊绒披肩,真丝裙摆像蜕到一半的蛇皮皱缩在腿间。
“周医生。”陈野插兜的姿势让左臂刺青完全显现,那句“永不后退”正挑衅地对着周明远熨帖的西装袖扣,“管太宽容易高血压。”
侍应生慌张递来的酒单打破僵局。林知夏看着周明远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手指——那是他每次做完手术后强迫症般的习惯——突然想起他至今不知道,自己学生时代画的那些机车设计图,是被养母用同款湿巾从书桌夹层里搜出来的。
暴雨突至时,周明远的保时捷缓缓滑到餐厅门口。林知夏盯着副驾上备好的平底鞋——他总说她穿高跟鞋容易崴脚——突然转身冲进雨幕。冰雨打湿米白色真丝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机车引擎的咆哮,以及陈野抛来的黑夹克兜头罩下的触感。
“林知夏!”周明远的呼唤被雷声碾碎。
湿透的发夹黏在陈野后背的温度里,林知夏数着他T恤下随呼吸起伏的伤疤——四道,像是被什么利爪撕扯过。当机车碾过水洼溅起泥点时,她突然笑出声,像被暴雨浇醒的种子挣裂周明远精心培育的玻璃罩。
保时捷驾驶座上,周明远死死攥住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