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想起三年前,这家店濒临倒闭,门口罗雀,苏莉莉愁容满面地找到他,一遍遍说“程哥,只有你能救这场子了”;想起他顶着“食神”大赛金奖的名头却窝在这小厨房,从调试一道新口味到头破血流地跟供应商砍价,从教那些笨手笨脚的学徒到亲自调试灶火;想起多少次累得直接睡在仓库的纸箱上,梦里都在颠勺。他把全部心血都熬成了锅里的高汤,一点点吊起了这家店的魂。

现在,客似云来了,就要过河拆桥了?

他的笑声停歇,目光越过那些“劝和”的同事,直直看向苏莉莉。苏莉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颌微微抬起,强撑着那点管理者的威严。

“苏总,”程岩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说利润低,要降我奖金。理由真好。”

他不急不缓地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然后,一段录音清晰地响彻骤然死寂的前厅。

先是苏莉莉的声音,带着三年前特有的急切甚至哀求:“程哥!程哥你再信我一次!现在这情况,只有靠你这块‘食神’的金字招牌了!只要你这半年帮我把口碑做起来,把最难的阶段熬过去,我苏莉莉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店利润,我分你三成!三成!白纸黑字,我们可以立协议!”

接着是程岩当时年轻些、也更犹豫的声音:“莉莉,不是我不信你,这店亏损太久了……”

苏莉莉抢白,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我更需要你啊!没有你程岩,这店肯定完了!有你,我们才能起死回生!三成利润,这是你应得的!我发誓!”

录音放到这里,苏莉莉的脸已经血色尽失,嘴唇上的那抹红变得异常刺眼,像是随时会滴下血来。员工们鸦雀无声,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在刚才那些“团结”“辛苦”的言论上。那几个劝程岩的人,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程岩按掉录音,将手机揣回兜里。

“三成利润的协议,后来你说慢慢赚了钱再签,不急。”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今天买了什么菜,“现在,你跟我说利润低,要扣我奖金?”

他抬手,不紧不慢地解开脑后拴着围裙的结,又松开腰后的带子。那件沾满了油渍、烟尘、汗水,浸透了他三年心血味道的白色围裙,被他一把扯下,团在手里,然后随手一扔。

脏兮兮的布料轻飘飘地落在光洁的灶台上,软塌塌的一团,像某种宣告终结的旗帜。

“各位,”程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扫过全场每一张脸,那些熟悉的、此刻却写满震惊、尴尬、恍然的脸,“听说过五年前的省食神大赛吗?”

角落里一个年长些的洗碗工猛地抬头,失声道:“那个金奖!程师傅你……你就是那个最年轻的金奖得主?后来听说你去国外发展了……”

“没去国外,只是懒得提。”程岩笑了笑,“另外,通知大家一声,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

他顿了顿,欣赏着苏莉莉骤然惊恐的眼神和开始发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扔下最后一颗炸雷。

“对面新开那家‘珍味楼’,请我过去做行政总厨。底薪翻倍,外加,”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百分之十的干股分红。”

话音未落,门口猛地冲进来一个人,是店里的门童,跑得气喘吁吁,脸白得像个鬼,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苏、苏总!不好了!对面……对面酒楼搞超大优惠,说、说是食神金奖得主亲自掌勺,把、把咱们门口排队的客人,全都截胡了!一大半都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