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我缓缓地,抬起了眼皮。万年未曾开启的眼睑,摩擦出沙砾般的轻响。
那女人似乎被这动静吓到,猛地回头。
然后,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看到了我。
看到了被无数粗壮锁链贯穿、捆绑、钉死在玄铁祭坛上的我。
看到了我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依旧保留着万年前容貌的脸。
看到了我缓缓睁开的那双,不含任何人类情感,只有无尽尸山血海和岁月沉淀的幽暗瞳孔。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下一秒,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瞬间涌出。她用这种极致的痛苦,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摧毁她意志的恐惧。
她看着我,那双燃烧着疯狂和执念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
她颤抖着,却异常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的血:“求……求您……救我妹妹……”
“代价……”她喘息着,眼神涣散了一瞬,又猛地聚焦,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我的血……我的魂……我的一切!只要您救她!”
我静静地“看”着她。
万年的沉寂,让我有足够的耐心。
我的目光掠过她满是血污的脸,最终,定格在她的眉眼之间。
心脏的位置,那早已停止跳动万年的腐朽器官,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张脸……
这张脸,竟与万年前,那个不惜燃烧神魂、以身殉道,将我最终封印在此的女人……
一模一样。
呵。
呵呵呵呵……
低沉的、沙哑的、仿佛锈铁摩擦般的笑声,从我喉间逸散出来,在这死寂的墓室里回荡,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女人吓得浑身一颤,却依旧倔强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我止住笑,幽深的瞳孔锁定了她。
“可以。”我的声音干涩而古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
我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你要的,恐怕不止是救你妹妹……那么简单吧?”
“云芷的……转世之身。”
最后四个字,我念得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了她的灵魂。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强撑着的疯狂和倔强,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哗啦一声,碎了个干净。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一丝被戳穿最深层秘密的骇然。
她不是她。
灵魂气息完全不同。
但这张脸,这不惜一切的眼神,这能削弱封印的古怪血脉……以及那深藏在绝望诉求之下,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清晰察觉的、一丝微弱的……对于外面那个混乱世界的……恨意?
有趣极了。
万年过去,封印我的人,她的转世之身,却带着我的血脉污染了的世界求上门来,用她自己的血,解开了我的封印。
还要……成为我的血奴?
这世间因果,当真讽刺得令人发笑。
墓室顶部的破口处,传来更加密集的嘶吼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似乎有大量那种散发着劣质尸臭的东西正在聚集,想要冲下来。
女人脸上的惊骇被更大的恐惧取代,她下意识地望向头顶,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