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宽了心,轻手轻脚去院中洗漱,望着缀满枝头星星点点的花苞,思绪渐渐飞远。

邻村牛头沟的柱子哥虽然倾心于我,可他为人木讷,唯母命是从。

其母孙寡妇可是远近闻名的悍妇,我自不敢招惹。

村东头的仲文哥倒是村里难得的读书人,长相斯文白净,据说很有望考中今年的秀才。

他曾给我写过十余封酸诗,还常常眼神奇怪地盯着我,嘴中念念有词。

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得我汗流浃背,总疑心他若是当面骂人,我定是听不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仲文哥远不如谢芸好看。

想到此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前日不小心撞见的谢芸出浴图。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真是美色误人。

我轻拍滚烫的脸颊,及时遏制住想入非非的冲动。

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左右先躲过赋税,不满意再把他踢了就是。

谢芸恢复得很快,不过几日光景就能行动自如。

背上伤口依然狰狞,但已经长出粉嫩的新肉。

我买了一壶好酒,厚着脸皮与乡长商量给「表哥」办临时户籍的事。

乡长老怀大慰,小心翼翼地捧着酒壶深嗅酒香,恋恋不舍道:

「走吧,先去你屋头对对情况!以后有亲人在身边,好歹像个家了!」

刚到门口,就瞧见谢芸在院中翻晒草药。

一个气质出尘、卓尔不群的白衣公子,与身后的破旧草屋实在格格不入。

乡长收起喜色,锐利的目光扫向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腆着脸撒谎。

「乡长,他正是我远房表兄谢芸。家中变故,临时来投奔我。」

我家确实是外来户,有些从无往来的远房亲戚,兴许,也说得通吧?

谢芸倒是一派坦然之色,面对诘问回答得滴水不漏。

在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剖腹陈情下,乡长进门时肃然的神色也柔和不少。

我在一旁瞠目结舌,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扯谎的本事可是比我强多了。

送乡长出门时,他突然语重心长道。

「阿福,你日子不容易,有个知冷热的人相互扶持,我当然为你高兴。」

「只是人心隔肚皮,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真心不能轻易托付啊!」

我既羞愧又窘迫,恨不能立马挖个坑把谢芸埋严实。

在乡长的担保下,户籍很快就搞定了。

虽然谢芸不会犁田插秧,家务活也干得马马虎虎,但弹弓奇准。

连日的春雨初歇,我俩便上山挖笋。

雨后的山路泥泞崎岖,我也没有放慢速度。

他跟在我身后,如履平地,丝毫不见吃力模样,修长的指尖不时转着路旁捡的树杈和石子。

这气派,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手中把玩的是有市无价的宝珠。

「咻」的一道破风声从耳畔擦过。

离我们几里远的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瞬时倒地。

我赶忙跑上前,只见野鸡胸脯上淋漓的血洞。

这不仅准头好,力道也极大!

我腿肚子一阵阵发虚,心底也打起退堂鼓。

他若要在我脑门上开个洞,想必比杀鸡还简单。

太轻率了,这样的人哪像我能招惹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