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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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云耳中一片嗡鸣,浑身血液凝固,不可置信地看向立于她身侧的傅景渊。

傅景渊半垂下眼帘,声音平淡如水:“这话确是出自婉云之口,是臣未能约束好内子,请皇后娘娘念在其初犯宽恕一二,臣日后定当严格教导,绝不再犯。”

“是苏氏犯下大错,妇人之事与傅将军无关,这次傅将军可不能再维护了,”皇后端坐在上首,声音淡淡:“只有真真切切受到教训,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傅景渊躬身行礼。

“苏婉云德行有亏,言语张狂,即刻起削去诰命封号,至于刑罚——”

皇后转向傅景渊:“既然事情出自傅将军内宅,那便由你亲自定夺吧。”

苏婉云口中泛起腥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磕出血:“求皇后娘娘明鉴!臣妇冤枉!”

周遭寂静无声,唯有苏婉云咚咚的叩头声和喊冤声。

傅景渊喉头滚动,攥紧的指节泛白,却终究只是吐出几个字:“苏氏以下犯上,着杖刑五十。”

苏婉云伏在地上,一颗心彻底凉透。

皇后闻言,意外看了他一眼,让傅景渊亲自定罚,本是恩泽,没想到他竟如此心狠。

“那便由你亲自执刑吧。”

在众人或是嘲讽或是同情的目光中,苏婉云被拖到殿外,剥去冠服,一身单薄的里衣被按在刑凳上,身后是看不清表情的傅景渊。

第一杖落在她身上时,她咬破了唇,死死将惨叫声咽下。

她恍惚间想起她第一次带他祭拜父母时,他跪在父母墓前向她保证:“往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家。”

第二杖落下时,鲜血染红了素白衣衫,她喉咙中涌出腥甜。

她想起她被贵女取笑满身铜臭,他为她请来诰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冒犯你了。”

……

第五十杖,她撑起最后一丝意识看向傅景渊。

他眼神挣扎,面露不忍,最后,却归于平静,缓缓别开了脸。

苏婉云看着他,无端扬起一抹笑,眸光逐渐黯淡下去。

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她想,她早该明白。

她爱的人,已经死在了他接回谢清漪那一刻。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将军府,傅景渊守在床边,满眼血丝。

他连忙端药给她,声音温柔:“醒了?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

他一身素色衣衫,在烛光下却难掩华贵,一如当年初遇的模样。

伤口牵动着苏婉云每一根神经,每一分痛都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将军了。

她偏头避过他递过来的药:“你来做什么?”

她以为他会向她解释,会道歉,可他并没有。

他眼中带了几分心疼:“清漪从宫里回来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为你诵经祈福,你跟我去劝劝她……”

“她在宫里大放厥词反过来害我被责打,现在还要我去劝她?”苏婉云苍白的面色显得一双眸子越发黑,直勾勾看进他眼底,轻声开口问道:“傅景渊,你还有良心吗?”

傅景渊面色骤沉,周身没有半点温度:“你是将军府的夫人,这都是你该做的!”

说着,他不顾她后背崩裂的伤口便拽着她到了谢清漪的小佛堂。

谢清漪单薄的身形跪在蒲团前,边诵经边垂泪,她看着被鲜血浸透衣衫的苏婉云,再次拒绝傅景渊。

“将军,我能做的有限,只有为夫人祈福,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可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傅景渊心疼地看着她。

谢清漪虚弱扬唇一笑:“我无碍,不如让夫人留在这里帮我掌灯,既能让夫人心绪宁静,也能让我尽快祈福结束。”

“你还是太过纯善了,为了别人连自己身体都不顾,”傅景渊眼中一片赞许,“只要你能舒心,一切都依你。”

“傅景渊!”苏婉云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可她只听到傅景渊柔声对着谢清漪道:“我去买你爱的桂花糕。”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等他走远,两个婆子冲进来,猛地将苏婉云拽起来。

“放开我!放开……啊!”苏婉云声音嘶哑,拼命挣扎。

滚烫的蜡油滴在她掌心,尖锐的疼痛直往心里钻。

然而却没人听到她的惨叫,两个婆子硬生生将她强按着跪在地上,强迫她高举双臂,徒手高举着燃烧的蜡烛。

融化的滚烫蜡油顺着她纤细手臂滚落,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水泡。

苏婉云本就满身是伤,不过片刻她肩膀和手臂酸麻得如同脱臼般,烛火越烧越旺,偶尔溅起的火星落在身上,疼得她浑身哆嗦,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谢清漪低垂着眉眼开口诵经,本该是普度众生的梵音,可落在苏婉云耳中却成了尖利的嘲讽,面前慈悲的佛像也在烛火中诡异地扭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婆子离开,诵经声也结束。

苏婉云正要撑起身子站起来,却被谢清漪踩在后背伤口上,她表情狰狞又带着几分快意:“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