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稀疏地落着，停在他略短的头发和宽阔的肩上。
只是他手里啥都没有，真像是随意过来看一下的。
母亲和王婶已经簇拥着他进了堂屋。一阵寒暄客套传来，夹杂着父亲不太自然的笑声。
柳卿卿磨蹭着，直到母亲尖着嗓子喊：“卿卿！出来给客人倒杯水！”
她吸了口气，端着水杯走出去，垂着眼，能感觉到几道目光立刻钉在她身上。她把水杯放在那人面前的桌上，指尖有点发凉。
“谢谢。”他的声音响起，不高，略微低沉，带点陌生的本地口音。
她飞快地抬了下眼。
他正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眼皮内双，眼神很静，像两潭深冬的井水，看不出情绪。鼻梁很挺，嘴唇抿着，显得很沉默。
母亲后来反复说：“那娃眼神澄澈，一看就脾气好，可靠。”
王婶则夸：“看看，多懂事一表人才！”
父亲最后的总结是：“不爱说话的男人，实在，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那时她信了。
此刻，她只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只想逃离这个被审视的场合。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桌上摆满了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鸡鸭鱼肉，热闹丰盛，却像一场无声的戏剧。
万三皮话很少，问一句答一句，回答得体却疏离。父母和王婶极力活跃着气氛，笑声干巴巴地回荡在屋子里。
柳卿卿埋着头，数着碗里的米粒，只盼着这场酷刑尽快结束。
饭后，王婶挤挤眼，推着万三皮和柳卿卿：“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聊聊，别陪我们老家伙闷着。”
母亲连忙附和：“对对，卿卿，带三皮去村口逛逛，看看烟花什么的！”
3 烟花下的期许
除夕夜的乡村小路上几乎没人，只有零星的鞭炮声从远处院落传来。
雪又开始下，细碎的，在清冷的空气里无声旋转。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隔着半步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脚步声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单调得令人心慌。
柳卿卿绞尽脑汁，想不出该说什么。
忽然，远处“咻——啪！”一声，一束金光窜上夜幕，轰然炸开，绚丽的流光泼洒下来，瞬间照亮了四周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梢。
是烟花。
接二连三的烟花升空，将除夕的夜空点缀得璀璨而喧嚣。
柳卿卿下意识停住脚步，抬头望去。五彩的光在她脸上明灭闪烁。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万三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极近。
烟花炸响的间隙里，他低沉的声音忽然钻进她的耳朵，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像是共谋般的语气：“人生艰难，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对抗全世界？”
柳卿卿猛地一怔，愕然转头看他。
烟花正好在他身后盛放，璀璨流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睛映着光，显得格外深邃，甚至称得上温柔。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她，那眼神不再是饭桌上的沉寂，而是带着一种……理解和探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巨大的认同感和突如其来的松懈感海潮般涌上，冲垮了所有的尴尬和戒备。
或许是当时的烟花太美，她被蛊惑到了。
“嗯。”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