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卿喉咙发紧，她看着母亲眼角深刻的皱纹里溢出的、许久未见的真切喜悦，看着父亲蹲在门口抽烟、背影却似乎挺直了些许，所有的慢慢来，都被这沉重的、名为“父母欣慰”的巨石死死压了回去。
那顿晚饭，她吃得还算愉快。
万母和王婶高效率地敲定了订婚的日子，就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离现在不到十天。
席间，她的新手机响了一次，微信提示音。她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颤抖着点开。
确实是万三皮。
「吃了吗？我听我妈说订婚日子定在了十五，礼数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她盯着那串文字，心里微微叹气，他们之间的沟通好像除了有正事要询问外就没了。
斟酌良久，柳卿卿慢慢敲回去两个字：「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一场被按下快进的荒诞剧。
家里忙着准备订婚要用的东西，母亲翻出积攒多年的存折，拉着她去城里买新衣服，首饰。
万家的彩礼和三金也送了过来，金镯子、金项链、金戒指，明晃晃地摆在堂屋的桌子上，引来左邻右舍羡慕的议论。
“柳家闺女好福气啊！”
“万家条件真是没得说！”
“看看这金器，得多重啊！”
母亲脸上洋溢着光彩，走路都带风。父亲话也多了起来，偶尔还会和邻居开几句玩笑。
只有柳卿卿，像个游离在剧情外的旁观者。
她试穿着母亲精心挑选的红色大衣，看着镜子里那个的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万三皮期间又发过两次信息，一次是告知订婚宴酒店的地址和时间，一次是提醒她记得带身份证。
似乎，没有一句更多余的话。
正月十五，元宵节，县城里最好的酒店包厢。
柳卿卿穿着那身红得刺眼的大衣，坐在万三皮身边。他穿着新买的西装，头发梳得整齐，侧脸线条冷硬。
席间，他给她夹过菜，倒过饮料，动作流畅自然，甚至偶尔会对万家亲戚的介绍点头致意，但看她的眼神，和看桌上的那盘鱼、那碗汤没有任何区别。
平静，漠然。
两家长辈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王婶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这桩天作之合，万母言谈间不着痕迹地展示着自家的阔绰和对未来儿媳的“重视”。
柳卿卿的父母则有些拘谨地应和着，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容。
订婚仪式简单而流程化。
交换戒指的时候，万三皮的手指碰到她的，冰凉一片，一触即分。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他却已经转过身去，接过了长辈递来的红包，微微躬身道谢。
流程完美，无可指摘。
宴席散场，万三皮开车送她和父母回村。一路上，车厢里只有空调的低鸣和父母偶尔拘谨的客套话。
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明明灭灭，沉默得像一座冰山。
到了村口，父母先下车往里走。柳卿卿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按在了她手背上。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皮肤相贴处传来冰冷的触感。
他并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黑暗的村路，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终于卸下伪装的淡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