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新婚夜的反常
三月十八日，她成婚了。
新房布置得一片大红，喜字剪纸，红色气球，红色的床单被套。
万三皮扯下领带，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床上。他解开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动作有些烦躁。
柳卿卿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身上紧绷的秀禾像禁锢着她的枷锁。
“累了一天了，”他开口，声音有些哑，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去把妆卸了，衣服换了吧。”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身上那件租来的秀禾:“衣服小心点，别弄坏了，明天要还。”
柳卿卿沉默着没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门关上，反锁。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厚重的妆容像一张虚假的面具。
她颤抖着手，一点点卸去妆发，脱下那件红色刺眼的秀禾嫁衣。
小心地，没有弄坏任何地方。
换上母亲准备的红色丝绸睡衣，单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
她在里面磨蹭了许久，久到几乎以为外面的人已经睡了。
深吸一口气，她拧开门把手。
万三皮已经换了睡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柳卿卿僵硬地走到床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身体尽可能贴近床沿，中间隔着的距离宽得如同楚河汉界。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他终于从窗边转过身，走到床的另一侧。没有看她，直接关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黑暗瞬间降临。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传来带着力度的压抑感。
床垫因为他躺下而微微下陷。
她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轮廓，心脏在胸腔里忐忑地跳动。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身边的男人似乎也毫无睡意，她能感觉到他那边的僵硬。这种僵持比直接的行动更令人不安，像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
忽然，他猛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她这边。
柳卿卿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要惊叫出声，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黑暗中，他粗重的呼吸喷薄过来，带着一股酒气和不明的躁郁。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却不是碰触她，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两人之间的床垫上！
“咚”的一声闷响，床垫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柳卿卿猛地蜷缩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遏制住脱口而出的尖叫。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粗重，像是在和什么无形的的东西搏斗，充满了挫败和一种狂躁的怒意。那只砸在床上的手紧紧攥着床单，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碰她。
只是那样僵硬地、愤怒地喘着气，仿佛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将所有的暴戾都宣泄在那无辜的床垫上。
过了不知多久，那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气氛缓缓松懈下去。他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他翻过身去，再次背对着她，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柳卿卿蜷缩在冰冷的床沿，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冰冷地滑过太阳穴，没入鬓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