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轮到我了。喉咙干涩发紧,巨大的悲伤和茫然死死扼住我。我感觉他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愿意。”

交换戒指。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凉意,触到我同样冰冷的指尖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冰凉的铂金指环套上我的无名指,尺寸有些微的松。我拿起男戒,套上他的手指,能感觉到他指骨的坚硬和皮肤的温热,那短暂的接触让我指尖像被烫到般蜷缩。

没有亲吻。仪式在沉默中结束。

沈聿修向我伸出手臂示意。我迟疑了一下,才僵硬地挽住。隔着厚实的礼服,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支撑。

闪光灯亮起。照片里,我像个美丽却空洞的琉璃娃娃,而他,英俊挺拔,面容冷峻,没有一丝笑意。

完美的契约,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4

婚后三年,这栋半山的豪华别墅,成了我们履行契约的牢笼。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主卧是他的绝对领域。我住在走廊尽头的客卧,再舒适也像个客人。他的书房门时常紧闭,透出的光直到深夜。我的活动范围很小:客厅、餐厅、自己的房间。

早餐时,我们偶尔在巨大的餐桌两端相遇。他沉默地看报或处理邮件,刀叉碰撞发出规律的轻响。我低着头,小口吃着食不知味的早餐。空气凝滞。他可能在我快吃完时,才淡淡说一句:“今天降温,出门加件外套。” 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

我们的晚餐更多时候是错开的。他应酬繁多,常常深夜归家。我有时会刻意蜷在客厅沙发“看书”,耳朵竖着听车库卷帘门的声音。当他带着一身酒气和寒气进门时,我假装刚醒,揉着眼睛说:“回来了?厨房有温着的汤……” 他多半只是扯松领带,目光短暂扫过我,声音带着疏离的客气:“不用麻烦,早点休息。” 然后径直走向书房或主卧。那扇关上的门,隔绝了一切。

有时我在小书房赶稿到深夜。偶尔揉着酸涩的眼睛发呆时,会听到门外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顿片刻,又悄然离去。第二天清晨,门口地毯上有一杯冷掉的牛奶,但我从未过问。

直到一次凌晨三点,我出来倒水,撞见他穿着深灰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正走向我书房门口。昏黄壁灯下,他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狼狈错愕。他动作生硬地把杯子塞进我手里,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刻意平淡:“……正好多热了一杯,别浪费。” 不等我反应,他已转身回房,仓促的关上了房门。我握着那杯温热的牛奶,指尖的暖意蔓延到心口,却又被那句“正好多热了一杯”浇得冰凉。

深秋,我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带着阳光的味道。我下意识看向书房,房门紧闭。几天后,我故意在同样位置“睡着”,闭着眼,呼吸放轻。感觉有人靠近,脚步轻得几乎无声无息。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毯子被小心翼翼地盖在我身上,甚至能感觉他指尖无意掠过我发梢的微痒。我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睁开眼。然而,预想中的停留没有发生。只是极短的停顿,脚步声再次响起,远离,伴随着书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咔哒”声。我在毯子下蜷紧手指,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淹没了我。他总是这样,在靠近的边缘,又精准地退回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