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毫不犹豫地走到床边,单膝跪在了我旁边,位置略靠前,像个沉默的守护者。他倾身靠近奶奶,声音低沉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奶奶,我在。”
“晚晚……我的晚晚……”奶奶的目光艰难地转向我,那里面盛满了让我肝肠寸断的怜惜和不舍,“她……一个人……不行……奶奶放心不下……”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死死咬着下唇才没哭出声。
奶奶的目光又转向沈聿修,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聿修……奶奶……求你……替我……照顾她……” 她喘息着,每一个停顿都像刀子割在我心上,“不是……责任……是……” 后面的话她似乎用尽了力气,只是用那双眼睛,一直固执地望着他。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监护仪的声音和我压抑的抽泣。
时间好像凝固了。
沈聿修的目光在我和奶奶之间扫过。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清晰得如同烙印般的声音:
“奶奶,您放心。”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会照顾苏晚。用我的生命起誓。”
他没有说“娶”,也没有说“爱”。但那一刻,在那个冰冷绝望的病房里,“照顾”这两个字,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奶奶紧绷的神情松动了,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笑。然后,握着我的手,无力地滑落。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撕裂一切的长鸣——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一声绝望的呜咽冲口而出,我整个人软下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是沈聿修。他的手臂收得那么紧,紧得发疼,好像要把我从崩溃的边缘硬拽回来。
我的脸埋在他带着室外寒气的西装里,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震动,已经分不清是心跳还是我的哭泣带来的颤抖。他的下颌绷得死紧,我能感觉到那坚硬的线条抵着我的头顶。在那个充斥着死亡和冰冷承诺的瞬间,这个怀抱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冰冷,却是我唯一的支撑。
奶奶的葬礼结束不到一周,那场被所有人称赞“沈家重情重义”的婚礼就仓促地举行了。没有喜庆,只有压抑。小小的教堂里,寥寥几位宾客,肃穆得像葬礼的延续。
我穿着奶奶生前为我挑好的婚纱,纯白的蕾丝裹着我,像个易碎的人偶。我独自站在休息室的镜子前,里面的人苍白脆弱,眼下是浓重的青影。没有伴娘,也没有妈妈为我梳头。
管风琴奏响沉闷的乐章。我挽着一位沈家长辈的手臂,走向圣坛前的沈聿修。
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引来两侧目光的注视——同情、怜悯、审视、还有那洞悉一切的“果然如此”。那些目光像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耳边似乎飘来低语:“可怜的孩子……”“沈家仁至义尽了……”“唉,责任啊……”
终于站定在他面前。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英俊的面容却冷得像大理石雕像。他垂眸看我,眼神深邃,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道冰冷的程序。
牧师冗长的誓词响起。“你是否愿意娶苏晚为妻……” 沈聿修的声音低沉清晰,没有一丝波澜:“我愿意。” 干脆得像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