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你看吧。」林溪侧身让路。
周屿走进书房隔壁的卫生间，开水龙头检查。林溪靠在门框上，偷偷打量他的背影。少年时的单薄已经被结实的脊背取代，手臂线条流畅有力。
所以，这就是仇人的儿子。外婆信里的话在她脑中回响。
「水阀有点老化，我换一个新的就行。」周屿转头说，恰好撞上她打量的目光。
林溪慌忙移开视线，脸微微发热：「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屿开始操作，动作熟练专业，「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处理完外婆的后事就走，大概一周。」
周屿点点头，没再说话。卫生间里只有工具操作的轻微声响。
林溪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有钥匙？」
「林奶奶给我的，方便我来修东西。」周屿没有回头，「她年纪大了，这些杂事做不来。」
所以这些年，是周屿在照顾外婆？为什么？因为愧疚吗？因为他的父亲是外婆口中的「仇人」？
无数问题在林溪脑中盘旋，她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好了。」周屿拧上最后一个螺丝，「试试看。」
林溪打开水龙头，水流明显比之前强劲了许多。
「谢谢。」她说，「多少钱？」
周屿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不用。」
「那怎么行...」
「林奶奶以前没少照顾我。」周屿打断她，语气有些生硬，「就当是回报。」
林溪不再坚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你吃过饭了吗？」周屿问，打破了沉默。
她摇摇头。从省城开车回来要五个小时，她接到赵阿姨说葬礼安排的电话就匆忙出发，根本没想起吃饭这回事。
「我去给你下碗面。」周屿自然而然地走向厨房，仿佛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不用麻烦，我...」林溪的话说到一半，胃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噜声。
周屿笑了笑，「很快就好了。你去换身干衣服吧。」
林溪拖着行李箱走进自己曾经的房间。出乎意料，房间一尘不染，床单是新换的，甚至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显然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她换好衣服，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走到门口，她看见周屿正熟练地打着鸡蛋，灶台上的锅里水已经开始沸腾。他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记忆中瘦高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
「你...」林溪犹豫着开口，「这些年过得好吗？」
周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回头，「还不错。读完医学院就回镇上的医院工作了。」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听说你成了很厉害的建筑师。」
林溪微微惊讶。他怎么会知道？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周屿轻声说：「外婆经常提起你。她以你为荣。」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情感的闸门。林溪转过身，不想让周屿看到自己瞬间涌出的眼泪。她错过了外婆生命最后几年，因为害怕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因为害怕面对可能遇见周屿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