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深巷中,有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只收凶物,不接活人。
继承当铺的第一天,我收到一件绣着并蒂莲的嫁衣。
当衣人说她每晚都梦见一个穿喜服的男人站在床头:
“娘子,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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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梅雨季节,总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尽的潮湿霉味。沈聿撑着一把黑伞,拐进一条连导航都无法精准定位的深巷。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水花。空气里是雨水敲打青石板和老墙苔藓的气息,但他还是敏锐地嗅到了那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
巷子尽头,一栋老旧的木结构门面伫立着,黑匾金字,写着“殊途当铺”四个古体字。
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喑哑的声响,仿佛开启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门内光线晦暗,陈设着些看不清年代的旧物,冰冷、沉寂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浓重几分。一个穿着藏青色盘扣短褂、干瘦精悍的老人从柜台后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鹰。
“三爷。”沈聿收起伞,靠在门边,雨水立刻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沈三爷打量着他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孙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沈聿环视着当铺内压抑的环境,“您电话里说得急,只说让我务必回来继承这铺子,到底为什么?”
三爷沉默着,从柜台下摸出个铜制的老旧烟盒,抽出一根自己卷的烟卷,就着柜台上一盏长明油灯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我时日无多了。”他吐着烟,声音沙哑,“这铺子,沈家世代经营,不能断在我手里。”
沈聿皱眉:“现在没人当东西了,更没人信这个。何况……”他顿了顿,“这铺子只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规矩怪得要命。”
“规矩就是规矩!”三爷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一会儿才平复,眼神却更加执拗,“只收凶物,不接活人。典当之物,必经人手,详查来历,非凶勿纳。当期一律九九八十一天,到期不赎,即刻处置。 这些,一条都不能改!”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深蓝色绒面账簿,推到沈聿面前:“签了它。签了,这铺子就是你的,我也就……放心了。”
账簿封皮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凶物簿”。
沈聿看着那本散发着陈旧和难以言喻气息的账簿,又看看老人枯槁却异常坚决的手,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他在国外学的是金融管理,本该在华尔街摆弄数字,而不是在这阴湿的巷子里,面对一本充满迷信色彩的破账簿。
但他是三爷带大的,父母去得早,老人于他,恩重如山。最终,他叹了口气,接过三爷递来的毛笔,在那账簿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柜台上的那盏长明灯灯焰猛地跳跃了一下,颜色似乎从昏黄变得幽绿了一瞬。同时,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轻轻吹了口气。
沈三爷像是完成了毕生最大的使命,整个人松弛下去,靠在椅背上,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好……记住我的话,聿小子,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背着债,欠着命……别好奇,别深究,按规矩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