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捂住耳朵,仿佛那声音就在此刻回荡。
“他说……‘娘子,时辰到了,我来接你了。’”
当铺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沈聿感到后颈那股熟悉的寒意又冒了上来。
“我受不了了!”林薇的情绪有些失控,眼泪终于滚落,“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敢回家,不敢睡觉……我找过很多人,和尚、道士,都没用!后来……后来有个老人家告诉我,可以来这家当铺试试……”
她抬起泪眼,哀求地看着沈聿:“求求你,收了它吧!多少钱都可以!我不要了!我只想把它处理掉!”
沈聿看着那件华丽的嫁衣,此刻在他眼中,那鲜艳的红色仿佛活了过来,像某种黏稠的液体在流动。那些精致的并蒂莲,也透着一股妖异之气。
他想起三爷的嘱咐——“非凶勿纳”。
这件嫁衣,无疑就是“凶物”。
他沉默地转身,捧出那本深蓝色的“凶物簿”,翻开。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和旧墨香。他提笔蘸墨,依照格式记录:
· 品名:红绸并蒂莲嫁衣
· 当期:九九八十一日
· 事由:物主林薇,称夜寐不安,梦魇缠身,有红衣男子立于床头,口称“来接”。疑有不祥,特此典当,银货两讫,再无纠葛。
写完,他示意林薇签字按手印。
女人几乎是抢过笔,颤抖着签下名字,又狠狠按下红印,仿佛多碰触那账簿一秒都会沾染不幸。
沈聿从柜台里取出一小袋早就准备好的银元——这是当铺的另一种规矩,只收银元,而非纸币。他将银元推过去:“当期八十一天,到期不赎,此物便由本铺处置。”
林薇看也没看那袋银元,一把抓起,死死攥在手心,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然后像是逃离瘟疫一般,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中,连伞都忘了拿。
沉重的木门再次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光线。
当铺里只剩下沈聿,和柜台上那件红得刺眼的嫁衣。
幽暗、寂静、冰冷。
他定了定神,准备找东西将嫁衣包起来收好。
就在这时——
那件叠得好好的嫁衣,最上面一层,突然自己无声地滑落了下来,铺展在柜台桌面上。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它轻轻展开。
沈聿的动作僵住了,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
他死死盯着那件嫁衣。
嫁衣上那些用金线绣成的并蒂莲,在绝对静止的环境中,其中一瓣花瓣,几不可查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像是被微风吹拂。
但这当铺里,没有风。
沈聿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死死盯着那瓣蜷缩的金线花瓣,眼睛一眨不眨,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合理的解释——刚才的震动?光线错觉?甚至是自己过度紧张导致的幻视?
没有风。柜台稳固。灯光晦暗但稳定。
那瓣花瓣,此刻安安静静地伏在红绸上,仿佛从未动过。
但沈聿百分百确定,他看见了。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恐惧感顺着他的脊椎缓慢爬升,头皮阵阵发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三爷说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背着债,欠着命”,他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不能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