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皇帝命人呈上修复的古籍。北狄王子起身致谢，声音低沉沙哑，与记忆中清朗的少年嗓音相去甚远。
婉清稍稍安心，又莫名失落。
宴席尾声，王子忽然道：“陛下，臣对修复古籍之人钦佩不已，不知可否当面致谢？”
皇帝自然应允，传婉清上前。
她低着头，一步步走向主位，心跳如鼓。
行礼时，忍不住抬眼，终于看清了王子的面容——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右颊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平添几分戾气。
不是他。
婉清松了口气，却又怅然若失。
“便是你修复了这本书？”王子打量着她，眼神锐利。
“回殿下，是臣所为。”婉清垂眸。
王子拿起《边塞风物志》，随意翻看：“这书中有处修复，我不太明白，可否请女官详解？”
他指着一处破损后又修复的插图，正是当年萧煜亲手所绘的塞外雁阵。
婉清近前讲解修复过程，忽然注意到王子拇指上的疤痕——与记忆中萧煜手上的如出一辙！
她猛地抬头，对上王子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女官怎么了？”王子语气平淡。
婉稳定心神：“无事，只是忽然想起这雁阵绘得生动，仿佛亲眼所见。”
王子轻笑：“塞外常见之景罢了。”说罢转身向皇帝称赞，“中原果然人才辈出，这位女官技艺精湛，臣钦佩不已。”
婉清退回座位，心神不宁。那疤痕太过相似，可面容又完全不同。世上真有如此巧合？
宴席散去时，王子经过婉清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三更时分，御花园西北角凉亭。”
婉清猛地抬头，只见王子若无其事地离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是夜，婉清辗转难眠。那人究竟是不是萧煜？
若是，为何不相认？若不是，又为何约她相见？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赴约。
月光如水，凉亭四周寂静无声。婉清到时，只见一个身影背对她而立，身着中原服饰。
“王子殿下？”婉清试探地问。
那人缓缓转身，脸上已无那道狰狞的刀疤——分明是萧煜的容颜，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成熟男子的冷峻。
“清儿，好久不见。”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涩然。
婉清呆立当场，十年思念、委屈、震惊齐齐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没死？”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萧煜——或者说兀术王子——眼神复杂：“说来话长。”
原来当年遇伏后，他重伤昏迷，被狄族部落所救。
伤愈后得知镇北侯府因通敌罪名满门抄斩，而苏家也受牵连被贬离京。
为查清真相，他隐姓埋名留在北狄，一步步取得狄王信任，三年前正式认祖归宗，成为北狄王子。
“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活着？”婉清颤声问，眼泪终于落下。
“起初是伤势过重，无法传递消息。后来得知家中巨变，敌在暗处，我若暴露身份，不仅大仇难报，还会连累更多人。”
萧煜抬手，似想为她拭泪，却又放下，“清儿，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你。”
婉清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如今你是北狄王子，我是大宫女官，往事已矣，殿下何必再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