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在北境打仗,没怎么回京城,听说她长大了,成了京城有名的“活宝”——别家小姐学女红,她练弹弓;别家小姐读诗书,她蹲在茶楼听评书。没想到刚回朝,就撞上了。
“温将军!”裴纨纨已经提着裙摆跑过来了,跑到马前仰起脸,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可算等着您啦!”
满街百姓的目光“唰”地聚过来,有好奇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几个认出裴纨纨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小李在后面缩了缩脖子:完了,裴小姐这阵仗,怕是要出岔子。
温翼尘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裴小姐。何事?”
“给您送礼呀!”裴纨纨把手里的木盘往上举了举,盘子里摆着几个糖人,个个都跟她话本上画的似的——歪脸,黑豆眼,披着用红糖捏的“铠甲”,一眼就能认出是照着温翼尘捏的。她指着最前面那个最大的,认真地说:“这是我特意让糖铺做的‘将军模样’,您打了胜仗回来,小女……小女特来给您送‘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四个字一出口,满街都安静了,接着爆发出低低的哄笑。
温翼尘的耳根“腾”地就红了。他活了二十年,在战场上面对过刀光剑影,在朝堂上应对过文官诘问,从没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过。他看着那糖人歪歪扭扭的脸,又看看裴纨纨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半天憋出两个字:“胡闹。”
说完勒转马头就想走,可马刚抬蹄,裴纨纨突然喊:“将军您等等!”
他下意识停住。
裴纨纨踮着脚,把那个最大的糖人往他马鞍上一挂,拍了拍手:“挂这儿正好!将军路上吃,甜的!”
糖人用竹签插着,稳稳当当卡在了马鞍的雕花缝里。温翼尘低头看着那歪脸糖人,又看了眼站在马下冲他笑的裴纨纨,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策马往前走了。
队伍渐渐走远,裴纨纨还站在原地挥着手,直到看不见温翼尘的背影了,才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跟春桃说:“你看,他没扔!将军肯定喜欢!”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雀跃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啊,那是将军没好意思在大街上扔。
可春桃猜错了。
温翼尘回府后径直回了书房,小李跟着进来,眼瞅着将军盯着马鞍上的糖人看了半天,犹豫着开口:“将军,这糖人……属下帮您扔了?”
温翼尘没说话,伸手把糖人摘了下来。糖人被风吹得有点硬了,歪脸显得更滑稽。他捏着竹签转了转,竟没递给小李,反而拉开书桌抽屉,把糖人塞了进去,还往里面推了推,压在了一堆军报下面。
小李:“……” 将军这是……收起来了?
“出去吧。”温翼尘坐下,拿起笔,装作若无其事地翻军报。
小李赶紧退了出去,关上门时还在纳闷:将军今天怎么怪怪的?
书房里只剩下温翼尘一人。他握着笔,目光落在军报上,可脑子里却总晃着裴纨纨举着糖人冲他笑的样子,还有她喊“定情信物”时脆生生的声音。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一滴墨晕开,正好落在“北境粮草”四个字上,把“粮”字晕成了个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