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立刻漫湿了他的靴裤,他却浑不在意,几步走到裴纨纨身边,伸手就把她往岸上拉。裴纨纨被他拽着胳膊,脚下一滑,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这次比上次在空场时贴得还近,她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方才落水沾的水汽,竟一点不冲。
“你怎么会在这儿?”温翼尘的声音有点沉,却没带多少怒意,只是拉着她的力道紧了紧。
裴纨纨举着手里的汤碗,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我……我来送夜宵!听李小哥说你夜里乏,特意炖了莲子百合汤,甜糯的!”她献宝似的把碗递过去,“你看,汤没洒多少!将军快喝,还温着呢!”
温翼尘看着她湿漉漉的裙摆贴在身上,头发上还滴着水,脸颊冻得有点红,却还举着汤碗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火气忽然就散了。他没接汤碗,而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外袍带着他的体温,暖得很。
“先上去。”他扶着她往岸边走,声音放软了些,“汤……先放着。”
等上了岸,家丁赶紧递过干帕子。温翼尘让丫鬟去取套干净的衣裙来,自己站在廊下,看着裴纨纨蹲在石阶上,正用帕子小心翼翼擦着那只汤碗,嘴里还嘟囔着“幸好没碎,这碗是我特意挑的”。
他喉结动了动,没再问“你怎么翻墙进来”,只是低声道:“下次要送东西,从正门进。”
裴纨纨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那将军准我从正门进?”
温翼尘没应声,却转身吩咐小李:“去把那碗汤端到厨房热一热,再拿两个干净的碗。”
小李愣了愣,赶紧应“是”,路过裴纨纨身边时,偷偷冲她比了个“成了”的手势。裴纨纨捂着嘴笑,看温翼尘背影的眼神,比碗里的甜汤还黏人。
后来小李偷偷跟裴纨纨说,那晚将军喝了两碗甜汤,还让他把那只描金细瓷碗收进了书房——就摆在那个歪脸糖人旁边。
5、
裴纨纨追温翼尘的事,没几日就传遍了京城。茶楼酒肆里说书的,把“裴小姐扛银枪堵将军府”“池塘送汤掉水里”的段子编得有模有样,连街边卖糖人的都捏起了“歪脸将军配粉裙小姐”的糖人,生意比往常好上三成。
自然也惹来不少闲话。那日裴纨纨带着春桃去“闻香楼”吃杏仁酪,刚坐下就听见邻桌有人低声笑:“你看她还好意思出来,商户女就是没规矩,追男人追到这份上,脸都不要了。”
说话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手里捏着块绣帕,眼神撇着裴纨纨,满是轻蔑。
春桃气得攥紧了拳头,裴纨纨却舀了勺杏仁酪,慢悠悠咽下去,才抬眼笑:“这位小姐说谁没规矩呢?”
那小姐没想到她敢接话,梗着脖子道:“说你呢!温将军是何等人物?你裴家不过是个商户,也配肖想?”
“商户怎么了?”裴纨纨放下勺子,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脆生生的,全楼都听得见,“我裴家给边关送了十年粮草,将军府的铠甲料子,一半是我家铺子供的。你们又做了什么?”
她指了指那小姐手里的绣帕:“你绣的帕子能换粮草吗?能给将军擦汗吗?我送的糖人虽歪,却能让将军收进书房;我掉池塘虽傻,将军却肯脱鞋捞我——总比你藏着掖着,连跟将军说句话都不敢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