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我在墙上用石头划了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正”字。
监狱的铁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时，阳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天空，贪婪地呼吸那口象征自由的、带着汽车尾气味的空气。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车窗降下，是我最好的兄弟，林伟。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我最喜欢那个牌子的高定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还是我入狱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哥，出来了。”他笑得春风和煦，仿佛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坐进副驾，车里有我熟悉的、妻子苏晴最喜欢的香水味。我闭上眼，五年了，终于回家了。
车子没有开回我们过去的老房子，而是停在了一栋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顶级江景别墅前。林伟熄了火，笑着说：“哥，给你个惊喜。”
我愣住了。
这时，别墅的门开了。我的妻子苏晴走了出来，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裙，妆容精致，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她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粉雕玉琢，眉眼间像极了我小时候。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瞬间无法呼吸。这是我的儿子，陈念。我进去时，他才一岁。
我推开车门，颤抖着走向他，喉咙里哽着一句话：“念念，爸爸……回来了。”
小男孩却害怕地躲到了苏晴身后，然后又探出头，好奇地看着林伟，用清脆又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
“爸爸！”
他随即指着我，这个五年没见、满身尘土、眼眶通红的男人，对他身边的女人问道：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2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大脑里“嗡”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林伟走下车，快步上前，一把搂住苏晴的腰，然后笑着蹲下身，摸了摸陈念的头，语气宠溺地说：“念念，不可以没礼貌，这是……爸爸的好朋友，陈叔叔。”
“陈叔叔好。”陈念怯生生地说。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男主人，女主人，和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我，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别人幸福生活的、肮脏的流浪汉。
苏晴终于敢抬头看我，她的眼里含着泪，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先进去再说吧，外面太阳大。”林伟依旧笑得那么真诚，那么无懈可击。他拉着我的手臂，将我半推半搡地带进了这栋本该属于我的房子。
别墅里的一切，都是我曾经的梦想。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真皮沙发，甚至墙上挂着的那副我一直想收藏的名家画作。
林伟给我倒了杯水，像一个体贴的主人。“哥，这五年，辛苦你了。你放心，公司我给你管得好好的，现在市值翻了十倍不止。”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苏晴，叹了口气：“至于嫂子和念念……哥，你刚进去那会儿，家里出了很多事，催债的，找麻烦的……嫂子一个女人家，撑不住。是我，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太多委屈。”
他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为了兄弟情义不得不出此下策的悲情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