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着他还紧抓着林薇的手,看着他那双写满陌生和防备的眼睛。

原来心碎到极致,是听不见声音的。

一片死寂里,我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慢慢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他跪在海边夕阳下,颤抖着给我戴上的梨形钻戒,此刻折射着病房顶灯冰冷的光,像个巨大而讽刺的笑话。

我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它褪了下来。冰凉的金属划过指根,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

然后,我抬手,指尖轻轻一弹。

那枚闪耀的钻戒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叮一声轻响,撞在他病号服的领口,又滚落到雪白的床单上。

沈砚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林薇。

“沈砚,”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没有哭腔,没有颤抖,只有一片烧烬后的死灰,“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我不再看他任何反应,不再看林薇那或许惊讶或许得意的表情,转身踩着满地狼藉的自尊和过去,走向病房门口。

手刚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身后传来他压抑着恼怒和困惑的声音:“你…你到底…”

我没有回头。

走廊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吞噬掉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晦暗。

三个月后。

郊外,沈家老宅后的私人庄园,新婚夜的风都带着玫瑰的甜香。宴会厅的喧嚣渐歇,月光洒在露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

我倚在栏杆上,身上昂贵的敬酒服还没换下,流光溢彩的缎面勾勒着腰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揽过来,温热掌心妥帖地护在我腰侧,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沈聿,我的新婚丈夫,沈砚那位年纪轻轻却手握权柄、令整个家族都忌惮几分的小叔。他刚刚应付完一众宾客,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和雪茄冷冽的余味。

“累不累?”他低沉的声音擦过耳廓。

我摇摇头,还没说话,庄园紧闭的雕花铁门外,一道突兀的身影闯入了这片静谧。

沈砚。

他站在惨白的路灯下,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头发凌乱,西装褶皱,手里那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与他满身的狼狈格格不入。他抬头望着主卧露台的方向,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充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痛苦、悔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夜色,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喘息。

“晚晚!”他的喊声撕裂了夜的宁静,沙哑得不成样子,“苏晚!我错了!我想起来了!所有事!我都想起来了!”

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不是我…那不是我的本意!”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的婚礼…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晚晚!”

夜风卷着他的哀求,听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心底那片被冰封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沈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漫不经心,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他揽着我腰的手紧了紧,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姿态亲昵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