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夜半读书声
从那以后，每晚八九点，准时准点，书院方向总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很奇特。像是许多人压低了嗓子在齐声诵读，又像是夜风穿过密集竹叶的摩擦。粘稠又绵密，断断续续往耳朵里钻，甩都甩不掉。
好几次，我忍不住推开窗探头看。
书院总是灯火通明，纸窗上映出许多端正坐着的人影，高低错落，有孩子也有大人。他们一动不动，保持着一种极致的专注，听着前方一道模糊晃动的黑影讲授。
那黑影看不出形状，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它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极其微弱，却沙哑得令人牙酸——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又像是指甲反复刮擦黑板。
我终于没忍住。在一个声音格外清晰的晚上，悄悄摸下了楼。
夏夜的风本该是温热的，可越靠近书院，空气就越阴冷。月洞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流泻出来，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光带。
我屏住呼吸，凑近门缝。
里面果然还坐着几个家长和孩子，神情如出一辙的专注，甚至可以说是痴迷。他们仰着头，仿佛在聆听极其重要的真理。
台上的黑影比远处看更清晰些，像是一团浓墨泼出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扭曲蠕动的轮廓。它发出的声音比远处听到的更令人不适，每一个音节都刮擦着鼓膜。
我心跳如擂鼓，寒气从脚底窜起，下意识后退一步。
突然，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猛地擦过我的脚踝！
我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低头——水泥地上空空如也，只有我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变形。
再抬头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门缝内，讲台上的黑影老师不知何时已完全转了过来，正“面”对着我。
它没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看”见我了。
并且，那团模糊的墨色正在缓缓咧开，形成一个巨大空洞的、无声的弧度。
它在笑。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转身就跑，拖鞋拍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啪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一路不敢回头，冲进单元楼，撞开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疯狂撞击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小区里尖锐的惊呼声划破了晨雾。
死了第一个人。
是小区门口理发店的老师傅。被人发现从书院那栋最高的阁楼顶跳了下来，红白之物溅了一地，染红了好心人盖上去的白布。
人群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恐惧、猎奇，却又一种诡异的麻木。
“自己想不开呗。”
“这年头，压力大，唉。”
警察始终没来。那尸体就像一袋碍事的垃圾，被随意放在路中央，直到几个胆大的邻居用板车拖走，留下一道长长的、暗红的拖痕。
3 规则初现
死亡并未停止，反而像打开了闸门。
第二天，小区里负责收水电费的会计，被自家院子里一夜之间突然倒塌的砖墙压扁了。人们扒开砖石，只看到一滩难以辨认的肉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