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绿鬼火
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这片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头顶的树冠浓密得遮天蔽日，明明才过正午，光线却已昏暗如黄昏，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味，直往肺叶深处钻。
“妈的，这鬼天气…”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掌心一片滑腻。
这片靠近黑水潭的林子，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连鸟雀都稀少得可怜。
老灰——我那条毛色灰暗、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土狗——紧紧贴在我腿边，喉咙里滚动着一种近乎呜咽的低沉咕噜声，它粗硬的毛发根根竖起，尾巴死死夹在两股之间，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动物的本能，比任何仪器都灵敏。
我顺着它警惕的方向，拨开一丛纠缠着藤蔓的低矮灌木。
就在那片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朽烂树根下，我看到了它们。
一丛蘑菇。
它们生长得异常密集，菌盖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仿佛在自我燃烧的幽绿色，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凝固的火焰。
这绿色太深了，深得像某种沉淀了亿万年的矿石，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晕开一小片令人不安的光域。
最离奇的是，它们竟然在发光！那光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菌盖内部透出来的，微弱却清晰可见，如同深埋地底的鬼火，无声地跃动着。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一种混合着恶心与强烈好奇的冲动攫住了我，心脏在肋骨后面咚咚地撞。
我下意识地往前凑近了一步，想看得更真切些。靴子边缘蹭到了最外围的一朵蘑菇。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破裂声响起。
那朵蘑菇像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瘪塌下去，紧接着，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绿色粉尘猛地从破裂处炸开！那粉尘颗粒细密，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惰性，并非瞬间飞扬，而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速度，如同粘稠的绿色烟雾，无声无息地向上方弥漫、升腾。
它们飘散开来，形成一小片悬浮的、缓慢旋转的绿色光雾，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我刚刚站立的位置。
那幽绿的光点，像无数只冰冷的、非人的眼睛，在昏暗中静静地凝视着我。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猛地窜上我的鼻腔深处，紧接着是喉咙。那感觉不是普通的粉尘刺激，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活物，顺着呼吸道拼命往肺里钻！
“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让我弯下腰，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我猛地后退几步，狼狈地用手徒劳地扇着眼前的空气，试图驱散那诡异的绿雾。
老灰的反应比我更激烈。它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充满极度恐惧的哀鸣，猛地向后弹跳开去，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朝林子外狂奔，转眼就消失在昏暗的树影里。
“老灰！等等！” 我嘶哑地喊着，喉咙火烧火燎。
但狗影早已不见。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林子里阴冷的空气更刺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仍在缓慢升腾、如同鬼魅般悬浮的绿色光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