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传递的信息已经再清楚不过。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谁家的铁皮水桶被撞翻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惊恐的议论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那砧板!那刀!血糊糊的……我是不是疯了?” “……矿洞!黑漆漆的!喘不上气!石头压下来了!” “……背!背那该死的数字!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 “……都一样!天哪!都一样!”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恐怖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整个灰水镇。
3 恐慌蔓延
一张张惨白、扭曲、带着同样梦魇后惊魂未定神情的脸,从各家各户的门窗后探出来,又或者直接涌到了狭窄肮脏的街道上。
人们的眼神空洞、迷茫,最后都凝固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出一辙的恐惧。他们互相确认着,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汇成一片嗡嗡作响、充满末日气息的恐慌浪潮。
“鬼!是鬼缠上咱们镇了!” “瘟疫!肯定是瘟疫!要死人的瘟疫!” “跑!快跑啊!离开这鬼地方!”
绝望的哭喊声、女人尖利的叫声、男人愤怒的咆哮、孩子惊恐的啼哭……各种声音搅拌在一起,像一把把生锈的钝刀,切割着清晨浑浊的空气。
有人开始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镇口的方向,还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魂魄。
完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那绿色的光雾……那诡异的孢子……它们做到了。它们侵入了所有人的脑子!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指尖都冻得麻木。
我下意识地看向脚边的老灰,它正警惕地注视着混乱的人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但并没有像昨天在林中那样直接逃开。
它似乎只对我窗下那片老王家的泥地保持着极度的不安。
就在混乱即将达到顶峰,眼看就要演变成彻底的踩踏和疯狂时——
“铛——铛——铛——!”
镇中心那口锈迹斑斑、平日里只在火灾或重要集会时才敲响的大铜钟,突然发出了沉重而缓慢的撞击声!钟声浑厚,带着一种奇异的、强制性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和喧哗。
人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在钟声的余韵里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无数双惊惶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镇中心广场的方向。
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式中山装、身形微胖的身影,正站在镇公所那低矮的水泥台阶上。是镇长赵德海。
他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铁皮喇叭筒,脸上挂着一副努力挤出来的、试图安抚人心的宽厚笑容。
但这笑容在他那张油光光的胖脸上显得无比僵硬,如同画上去的面具。
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喇叭筒传出来,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却奇异地压住了场面的混乱:
“乡亲们!灰水镇的父老乡亲们!静一静!都静一静!听我说!”
他挥舞着那只没有拿喇叭的手,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夸张的表演感。
“慌什么?啊?都慌什么!” 赵德海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训斥不懂事孩子般的口吻,“不就是做了几个噩梦嘛!啊?多大点事儿!至于闹成这样?鸡飞狗跳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