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老灰消失的方向，拼尽全力逃去。
2 噩梦缠身
头痛。
像有两把迟钝的锈锯，在太阳穴后面反复拉扯。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颅骨，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和令人作呕的眩晕。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冷汗早已浸透了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窗外还是沉沉的黑夜，只有几颗惨淡的星子钉在墨蓝的天幕上。
刚才那是什么？梦？可那感觉真实得如同亲历，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在梦里，我沉没在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沉重的岩石冰冷地挤压着身体，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徒劳地抽动，每一次吸气都只带来更多呛人的煤尘粉末。
粗糙的矿镐手柄磨破了掌心，粘稠的血混着汗水，每一次挥臂都牵扯着肩胛骨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绝望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然后画面猛地一扯，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油腻的砧板泛着冷光。
一把沉重的剁骨刀，高高举起，落下！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案板的震动，一下，又一下，单调而机械。
刀刃切进皮肉和骨头的触感，那种令人牙酸的阻力，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手上。
油腻的血腥味混杂着生肉的气息，直冲鼻腔。女人麻木的脸，眼神空洞……再下一秒，我坐在逼仄的课桌前，头顶是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无数扭曲的数学符号和公式在眼前疯狂旋转、跳跃，如同活过来的蛆虫。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脑子里尖啸，强迫我跟着复述：“3.14159265358979323846…” 那声音像冰冷的钻头，要把这串无穷无尽的数字硬生生凿进我的脑髓！
三种截然不同的痛苦——窒息的绝望、肢解血肉的麻木、精神被强行灌输的崩溃——像三条冰冷的毒蛇，同时噬咬着我的意识。
那不是旁观，是彻头彻尾的“成为”！矿工的肺，主妇的手，学生的脑……它们同时是我。
我大口喘着粗气，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残存的、令人作呕的错乱感。
窗外，天色已经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
“汪汪！汪汪汪！” 急促尖锐的狗吠声撕破了清晨的寂静，是老灰！
紧接着，是隔壁老王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变了调的惊叫，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见鬼了！见鬼了啊！孩儿他妈！孩儿他妈你醒醒！”
然后是老王媳妇带着哭腔的回应：“老…老王！你也…你也梦到了？那个…那个在矿底下…喘不上气…要憋死的？”
“老天爷！你也梦到了？！” 老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破音，“还有那…那剁肉的声音？一下一下…案板都在震？还有那…那没完没了的圆周率？！念得我脑仁都要炸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
老王和他媳妇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站在他们家门口那片泥地上，两张脸在熹微的晨光里白得像纸，写满了同样的惊骇欲绝。老灰在他们脚边焦躁地来回踱步，尾巴低垂，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呜声。
“张远！张远兄弟！” 老王一抬头看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昨晚…是不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