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并未散去,只是被一种茫然的顺从暂时覆盖。
人们低着头,或者茫然地四处张望,眼神躲闪,没有人交谈。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水般的沉寂。
我和老王一家挤在靠近礼堂侧后方的一排长凳上。
老灰被我强行留在了礼堂外面,拴在一棵老槐树下,它焦躁的呜咽声隐约传来,让我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刺痛。
老王媳妇紧紧攥着老王的手,指节捏得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老王则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空荡荡的主席台,仿佛那里随时会跳出什么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礼堂里的人越聚越多,几乎全镇的人都来了。长凳被坐满,过道上也挤满了人。
空气变得更加浑浊、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恐惧的味道。
那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气,似乎也浓重了些许,如同无形的菌丝,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没有所谓的专家。
主席台上空空如也,只有几张蒙着灰尘的旧桌椅。赵德海镇长也没有出现。
不安的低语开始在死寂中滋生,如同水底冒出的气泡,迅速连成一片。
“专家呢?” “镇长咋还不来?” “这…这要等到啥时候?” “我…我心里发毛…想出去…”
恐慌的情绪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眼看着又要重新燃起。就在这时——
“哐当!!!”
礼堂那两扇巨大的、包着铁皮的对开木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合拢!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惊雷,在封闭的空间里炸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巨大铁锁落下时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撞击声!
“咔嚓!嘎嘣——!”
声音冰冷、干脆、决绝,如同最后的审判槌落下。
“啊——!!!”
“门!门锁上了!” “放我们出去!” “开门!快开门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离门近的人发疯似的扑向大门,拳头、身体雨点般砸在厚重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绝望的砰砰声。哭喊、尖叫、咒骂声如同海啸般爆发,瞬间淹没了整个礼堂!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撕裂耳膜的混乱噪音中,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极地的冰流,猛地从我脊椎深处炸开!
我看到了!
就在大门落锁、人群爆发出惊恐狂潮的那一瞬间,离我最近的一排人——他们的脸!
那些原本因为恐惧而扭曲、因为愤怒而涨红、因为绝望而涕泪横流的脸……就在门锁落下的那个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抹平了所有表情!
哭泣的嘴角骤然拉直,愤怒的眉头瞬间舒展,绝望的眼神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光彩……不是平静,而是彻底的、死水般的空白!所有的肌肉运动都停止了,仿佛支撑表情的神经被瞬间切断。
紧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爬上了他们的脸颊。
嘴角开始向上牵扯,不是微笑,而是某种被强行拉扯出的、完全相同的弧度。眉梢以同样的角度微微下压。眼神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泽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统一的、冰冷的……专注。
就像无数个被同一个指令瞬间刷新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