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那乞儿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夫人救命之恩,草民无以为报,愿为夫人当牛做马。”
我蹙眉,若是平常,我或许会将他安排进尚书府做些粗活,可如今,我马上就要离开墨家,留他在府中,反而会害了他。
见我久久不说话,乞儿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我吃的很少!力气大!能干很多活的,求夫人给我一条明路!”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我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愿意南下,在通州柳河边为我取一抔黄土回来吗?我想……让我的夫君,入土为安。”
乞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眼中满是坚定:“草民愿意!夫人放心,我一定把黄土给您带回来!”
我们约定在傍晚时分,在尚书府角门外碰面,我会为他装点行囊,让他南下。
回到尚书府后,我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内的火盆里,火苗跳动着,映得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木然地盯着火盆里的火苗,将云景多年来送我的礼物一件件拿过来,扔进火中——那封他亲手写下的婚书,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当年的温度;用我们两人发丝编成的同心结,曾被我贴身放了四年;还有无数幅他为我作的画,画里的春夏秋冬,都有我们一起走过的痕迹。
曾经,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珍宝,我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每一件都能勾起我对过往的回忆。可现在,看着它们在火中燃烧、化为灰烬,我只觉得可笑。
我拿起一封云景写给我的信,信上的字字句句都无比真切,“安儿亲启”、“念你甚深”,那些温柔的话语,曾让我满心欢喜。那时的他,或许是真心喜欢我的吧,只是,真心这东西,太过瞬息万变,连他也不能免俗。
指尖一松,信纸纷纷扬扬地落进火中,瞬间就被火焰吞噬殆尽,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在做什么!”
门外传来墨惊鹤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一进院门,就看见房中似有火光,担心我又寻短见,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看到我好好地站在原地,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可在看清炭盆边缘被烧得只剩半截的信时,他又惊又怒:“大嫂,这些都是大哥给你留下的遗物,你为何全都烧了!”
我的眼睫微颤,语气平淡无波:“你们一直劝我不要沉湎过去,这不正是你们想看见的吗?斯人已逝,这些东西留在眼前,看着也是伤心,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省得徒增烦恼。”
墨惊鹤的喉头一哽,竟找不到话来反驳我。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将屋子里所有有关云景的物件都搬到榻上,一件一件地扔进火中。墨惊鹤就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属于他的、承载着我们过往回忆的物件,一点点从这个房间里剥离,化为灰烬。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火星溅到我的手指上,烫得我微微一缩,可我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机械地往火里扔东西。
墨惊鹤最先发现我的异样,他下意识地握住我的手,轻轻吹着被烫伤的地方,动作里带着熟悉的温柔。
可下一刻,我便抽回了手,将他的温柔拒之门外:“二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