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棺——”有人嘶哑地喊了一声。
沉重的棺盖被几个家丁抬着,轰隆隆地挪动,自上而下,缓慢而坚定地压下来,一点点吞噬掉外面惨白的烛光,吞噬掉那零星几声压抑的哭泣,吞噬掉最后一点生的气息。
黑暗彻底降临。
彻底的、窒息的黑。空气瞬间变得浑浊稀薄,裹挟着绸缎的霉味和木头的气息,沉重地压进肺里。棺材壁厚得惊人,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遥远,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完了。
冰冷的绝望像水银,迅速灌满四肢百骸。手指徒劳地抠刮着身下的缎面,触到几根细小的、可能是先前仪式时落进来的枯草。
就在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对空气的渴望烧灼着喉咙的刹那——
身侧,那只一直安静躺着的、我名义上的“夫君”的尸体,猛地动了一下!
冰冷的、僵硬的触感,隔着衣料猛地撞到我的胳膊。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僵,连尖叫都卡死在喉咙深处。
下一瞬,伴随着木材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具本该冰冷僵硬的“尸体”,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棺材内部空间本就狭小,他这一坐起,几乎完全占据了大半,我被他挤在棺壁和他之间,动弹不得。
极致的恐惧攫住我,我瞪大眼,在几乎完全的黑暗里,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更浓黑的人形轮廓,以及……一双骤然睁开的、映不出丝毫光亮的眼睛。
一只冰冷彻骨、僵硬如铁的手猛地扼上了我的脖颈,力道大得惊人,几乎瞬间就掐灭了我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黑暗中,那对空洞的眼睛似乎转向我,一个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带着一种绝非活人的冰冷质感,砸进我的耳朵:
“现在……是什么朝代?”
喉咙被死死锁住,气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求生本能让我拼命蹬踢双腿,脚跟砸在棺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却只换来脖颈上更恐怖的挤压。
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冒出无数乱闪的金星。
“……说!”
那声音带上了极度的不耐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暴戾。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我从几乎被碾碎的喉骨间,挤出破碎嘶哑的气音:
“大……大业……十二年……”
掐在脖子上的手,猛地一僵。
死寂。
棺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濒死的嗬嗬吸气声。
随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在我身上的存在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嘶哑、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癫狂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亢奋,震得整个棺材都在嗡嗡作响。
“大业十二年……好!好!苍天有眼!朕……朕居然重生在了大业朝?!”
朕?
这个自称像一道惊雷劈进我混沌的脑海。他是……皇帝?可大业朝的皇帝明明好好地在京城龙椅上坐着!
狂笑声戛然而止。
那只手猛地松开了我的脖颈。
新鲜空气涌入刺痛的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歪斜的红盖头在这剧烈的动作中,终于彻底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