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真经后,我成了净坛使者。 可每次供奉的香火中,我都尝到血肉的腥味。 大师兄警告我别多问,师父的禅房夜夜传来咀嚼声。 直到我在自己的神像里摸到一张字条: “第一条:他们没有取得真经。” “第二条:悟空早已死在五指山下,现在的是别的东西。” “第三条:如果看见三藏额头出现金线,立刻挖掉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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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的香火,浓得化不开。
不是凡间寺庙那种掺了劣质檀木屑的、呛得人喉头发紧的烟,而是真正凝聚了万民愿力、经由天庭特供、一根能抵百年苦修的功德香。氤氲的烟气盘旋升腾,织成一片暖金色的雾海,笼罩着这新落成的净坛使者殿,每一缕都散发着纯正、祥和、至高无上的佛法气息。
可我,猪八戒,如今的净坛使者,每次深吸一口,那无上祥和的深处,总翻滚着一股别的味道。
一丝极细微、却又锲而不舍钻入鼻腔最深处的……血肉腥气。
像是屠夫砧板上放了三天,又被劣质香料勉强遮掩后的糜烂,黏腻,阴魂不散。它缠绕在我的舌根,徘徊在我的喉头,每次功德法力随着呼吸涌入体内,那腥气就如附骨之疽,一同沉淀下来。
“呕——”
我猛地偏过头,干呕了一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供奉台上堆积如山的珍馐美馔、鲜果琼浆,此刻在那无处不在的腥气包裹下,显得光怪陆离,甚至有些狰狞。
旁边侍立的小仙童似乎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平板无波的声音道:“使者可是又修行过切,法力盈满所致?需小的去禀告金顶大仙,再送些凝神静气的蟠桃汁来么?”
“不…不用。”我强行压下喉头的异物感,摆摆手,肚腩随之颤了颤。法力盈满?放他娘的猪屁。这鬼味道从我被封这劳什子使者、开始享受香火那天起,就如影随形。我跟猴哥说过,他当时正拿着金箍棒掏耳朵,闻言动作一顿,那双火眼金睛斜睨过来,里面没有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深极冷的东西。
“呆子,”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享你的清福,别多问,别深想,对你好。”
他那眼神,配上这话,比任何恐吓都让我脊背发凉。我老猪是懒,是馋,是不爱动脑筋,但我不傻。取经路上那么多妖魔鬼怪,哪个不是冲着唐僧肉来的?哪次不是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成了正果,这灵山胜境,大雷音寺脚下,怎么还会有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怪事?
还有师父。
唐三藏,不,现在是旃檀功德佛了。他的禅房就在我这大殿后不远的一处莲池畔,清静雅致。可每到夜里,万籁俱寂之时,那禅房里总会传来一种声音。
极其轻微的,压抑的,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不是吃素斋的那种斯文,倒像是某种东西在小心翼翼地、贪婪地啃噬着什么筋络骨头,生怕人听见,又实在按捺不住那口腹之欲。有一次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借着月色摸到他的窗根下,那声音戛然而止。窗纸上映出师父打坐的身影,一动不动,圣洁庄严。可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溜走时,鼻尖却清晰地捕捉到从窗缝里飘出一丝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