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攫紧了我,几乎让我窒息。我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人,好好想想,或者干脆什么也不想!
我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四肢却软得不听使唤,试了两次才踉跄站起,那张要命的纸片被我死死攥在手心,汗水几乎要把它浸烂。我把它胡乱塞进贴身的袍袖最里层,动作僵硬得像是套了一身不合身的铠甲。
“使…使者?”一个小仙童似乎被我的动静惊动,上前一步,抬眼看我。他的眼睛很大,很黑,却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像两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您可是身体不适?需要小童……”
“没事!”我几乎是吼着打断他,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大概算是镇定的表情,“老猪我……吃撑了,对,积食!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尔等好生看守殿宇!”
我不再看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我的净坛使者殿。
殿外是天庭的琼楼玉宇,虹桥飞阁,仙鹤清唳,祥云朵朵。一切都符合我对极乐世界最完美的想象。可此刻,这一切落入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那云彩白得刺眼,那仙鹤的叫声像是拉长的讥笑,那无处不在的柔和佛光,照在身上非但不暖,反而激起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
我去哪儿?
找猴哥?不……纸条上的字像毒蛇信子一样舔过我的脑海。“悟空早已死在五指山下,现在的是别的东西。”如果……如果那是真的呢?我现在去找他,是不是自投罗网?我该问他什么?“嗨,猴哥,你是真的吗?”然后呢?看他那双能看穿妖魔的火眼金睛,会如何看向我?
找师父?不!绝不!第三条规则和三藏禅房夜里的咀嚼声交织在一起,让我对他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可能已经不是猴哥的猴哥。额头金线……挖眼……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脸,眼眶一阵幻痛。
沙师弟?他或许……不,沙僧自从上了灵山,越发沉默寡言,几乎成了师父身边一道安静的影子。他的沉默,如今想来,是老实憨厚,还是一种……空洞的麻木?
我发现自己在这偌大的灵山,竟无处可去,无人可信。
我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彻底吞没。脚步虚浮,漫无目的地在白玉廊桥上走着,周遭路过的仙官、力士、菩萨坐骑,他们似乎都带着一种完美的、程式化的微笑,彼此颔首致意,但他们的眼神偶尔掠过我时,那微笑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眼底深处仿佛有某种非人的、审视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它们”真的在看着?
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锦斓袈裟。我得躲起来,必须躲起来!
拐过一片菩提林,眼前是一处僻静的莲池,池水清澈,倒映着宝殿的飞檐。这里似乎稍离主干道,安静些。我稍微松了口气,扶着一块假山石喘息。
就在此时,我眼角余光瞥见莲池对面,两个身影正缓缓踱步而来。
是观音座下的惠岸行者木吒,和一位宝相庄严的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