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鬃毛，沿着肥腻的脸颊滑落，滴在那诡异的纸片上。那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条扭曲的血虫，疯狂地钻入我的眼睛，啃噬我的脑子。
没有取得真经？
悟空是别的东西？
看见金线…挖掉眼睛？
最后？最后什么？我是最后什么？！
香烟依旧袅袅，祥和梵唱从大雄宝殿方向隐隐传来，庄严而神圣。可我坐在那里，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那温暖的佛光变得惨白刺目，那馥郁的香气里，那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肉腥气以前所未有的浓度爆发开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猛地抬头，望向大殿尽头那尊宝相庄严的佛祖金身。
它低垂的眉眼，此刻看来，竟像是在无声地狞笑。
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无数只细小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我的喉咙，我的每一根神经。
它们…在看着？
谁在看着？
我瘫坐在自己神殿冰冷的地上，手里攥着那张能剜心剔肝的纸片，像一头被扔进冰窟然后又立刻拎出来扔进沸水的猪。
我是天蓬元帅，我是猪刚鬣，我是取经人猪八戒，我是净坛使者……无数个名号在我脑子里打转，然后被那三条规则碾得粉碎。它们不是写在纸上的，它们是烧红的烙铁，是带着倒钩的毒刺，一下下，精准地钉进我最深的隐忧里——那自从踏上灵山就挥之不去的、被祥和光芒强行压制的违和感。
对啊，真经……我们当年真的取得真经了吗？那段记忆光怪陆离，金光万道包裹着经书，梵音震耳欲聋，佛祖的笑容模糊在无尽的光晕里……细节呢？经书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们是怎么接过它们的？我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一片令人眩晕的空白，和此刻鼻端萦绕不散的腥气。
还有猴哥……五指山下？
我眼前闪过那张毛脸雷公嘴，他叫我“呆子”，用金箍棒敲我的头，在火焰山前扛着芭蕉扇对我挤眉弄眼……那鲜活生动的猴子，是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那纸片上干涸的暗红，是不是血？是谁的血？
最后是师父……额头出现金线？挖掉眼睛？为什么？那金线是什么？看见了又会怎样？我猛地想起昨夜那窗缝里渗出的咀嚼声和腥甜，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早上吞下的供奉几乎要逆涌上来。
信任我的鼻子……天蓬……
这称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我记忆最底层那个落满灰尘的锁孔。天蓬……多久没人这么叫我了。那是天河浪涛里的气息，是北极四圣之首的凛然，不是这灵山甜腻到发臭的香火！
写这纸条的人认识我？他知道我能闻到？他是我最后的……什么？同谋？希望？还是……下一个猎物？
“它们在看着。”
我浑身肥肉一颤，猛地扭头四顾。大殿空旷，香烟如常流淌，几个小仙童垂手侍立在远处廊柱下，身影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表情似乎永远都是那种恭顺的、毫无波澜的呆滞。是在看着我吗？还是说，这殿里的每一缕烟，每一道光，甚至我眼前这尊笑呵呵的自家神像，都是“它们”的眼睛？
